正當她想強行催動内力過河時,河面上一道微弱的光亮打斷了她的動作。
那道藍幽幽的火光,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像遊魚一樣,在河水裡時潛時浮,當你想定睛看時,它倏地不見了蹤影。當你以為它再也不出現時,它又慢悠悠的從水底冒了出來。
厭竹向來不信鬼神,因此并不害怕,隻當是什麼奇異的天象。
但那道光越來越逼近時,她還是防備的橫劍護在了胸前。
駱河向來湍急,雖未到雨水充足的夏季,但在這春夏之初,水流總是朝去夕來。平日裡渡船都要停靠在無水灘頭,不然晨起得到下遊的回水灣裡去找尋。
或許這是漲水前的征兆。
嘶嘶破水聲猶在耳前,火光已經不見,暗夜裡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急緩不明。
厭竹深深喘了一口氣,擡手捂住微微有些□□的胸口,看來剛才劇烈的情緒波動讓潛伏在經脈裡的毒素有蘇醒的征兆。
她倒轉青葉劍,握住劍柄,以額抵手,調息休憩。
正在逐漸平緩之迹,一道吐氣聲忽然響至耳側。
厭竹一驚,轉頭而顧。
四面一片風清闊朗之夜,沉睡的白鹭也絲毫沒有驚動的迹象。
她努力放下戒心,重新和緩呼吸,再次開始調息。
但剛到要緊時刻,又是一次吐氣聲,這次越發的近,她能感到氣息噴出的熱意在耳背凝結成水珠。
這下絕不是錯覺。她驚呼一聲,掣起長劍,回身繞腕而擊,等站定下來,四周依舊是什麼都沒有,劍氣把數隻白鹭上的尾羽削斷,在眼前紛紛繞繞往下落。
“誰?”她忍不住厲聲問道,回應她的是阒無聲息的平靜水面。
心跳開始紊亂,她不得已隻能繼續調息,唯今之計就是先離開這裡。
然而那陰魂不散的吐氣聲再次出現,這次她裝作未聽到,如此裝神弄鬼,不就想擾亂她的心神嗎,她偏不讓對方如願。
“你看你,明明可以在屋子調養身體,非要半夜跑到野地裡吹冷風,這不是故意給自己找罪受麼?”
熟悉的聲音傳來,如願把厭竹的心緒攪亂,再無法平息一分。
她不語,閉上眼任由蠱毒在經脈裡竄動,用内功追尋,以找求克制之法。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騙得我師妹幫了你,為此連她父親五十的壽辰都能不顧。”
厭竹感到一股滲人的寒意襲來,睜開眼,果見一個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幸而眼睛适應了黑暗,在淡淡的月光下能看清她衣擺的金色暗紋。
厭竹冷哼:“不過就是教了顧小姐一個駐顔之法,她為了答謝才幫我,這是江湖道義,何來欺騙之說?”
“什麼駐顔之法?也教給我試試?”身影蹲了下來,一張素面星眸,映入眼簾。
厭竹在心底裡暗自奇怪,蕭遠善雖已年長,但相貌依舊俊逸,年輕時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刀客,便是師父禁令如山,師姐還是悄悄給她們講訴了江湖上風傳的幾段佳話豔事,不變的都是由蕭遠善的長相所引起的風波。
這樣的人所戀的女子應當也是風華絕代的,沒想到生出來的女兒卻并沒有絕世無雙的容貌,隻靠着一雙眼睛傳出的神采鋒芒,讓她稍能比肩父親少時的一點榮光。
“那駐顔之法隻對天生麗質之人有用,普通人便是用了,也還是普通人。”厭竹說完忍不住牽動唇角,什麼時候自己說話也這般辛辣戲谑了,這可不像她平日的作風。
蕭雯點了點頭,臉上不知喜怒:“難怪這麼久對我還是不冷不熱的,原來是嫌我長相普通配不上你的花容月貌?”
厭竹輕嗤一聲,轉開頭去,反正現下也逃不了了,不若就看她想怎麼樣。
等了好一會兒,那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厭竹好奇,不由得轉過頭,一眼又撞進她亮如星辰的眸子裡,那一下心跳竟然停駐了一瞬。
等到心跳如初,胸腔裡惱人的□□感竟然消停了,像是在屋裡奔跑了一夜的貓終于安靜下來,等待自己的就是安穩的好眠。
正疑惑間,蕭雯站起身來,手上刀鋒亮出,在她頸邊劃了一道閃亮弧線,随後擱置在她肩胛上:“走吧,我陪你回仙姑洞。”
“走?”厭竹有些不明所以。
蕭雯笑道:“怎麼?不想回去了?”
厭竹緩緩站起身,感受着那肩上傳來的巨大壓力:“你殺不了我師父。”
“所以你怕什麼?”蕭雯問道。
厭竹微窒,稍時又道:“你想随我去仙姑洞,然後引人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