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雯皺了皺眉:“我一個人,哪來的網?”
厭竹懶得與她再廢話,這人就喜歡用一些不正經的頑笑來搪塞掩蓋真正的目的。
事已至此,自己既然逃出來了,就沒有再回去的道理,至于仙姑洞,那就走一步算一步,或許路上自己的毒有法可解也未可知,至少剛才毒蠱就突然冷靜了下來。
蕭雯見她不語,手上的刀鋒又壓下幾分,直到對方踉跄難立為止:“你怎麼說?”
厭竹輕嘶着,用了點内力緩解着肩上的痛楚:“走便是了。”
船槳劃破水面,把靜夜的安甯打破,沙州邊的幾隻白鹭聞聲飛起,呼啦啦踏着河面翩跹而去。
厭竹坐在烏篷裡,看着立在船弦的人,那人正抱手望着漆黑的水面發呆,長刀懸挂在身側,刀柄近于人前亦毫不在意,心事似乎溶于潺潺的水聲中。
“你想見我師父,是不是想知道蕭城主的舊事。”
厭竹試探着詢問。
蕭雯轉過頭,聲色無波:“别以為你很聰明,我對他的舊事不感興趣。”
答案不言而喻。
厭竹眼風微轉,看向船篷上懸挂的油燈,那火藍幽幽的,像是野地裡采撷的鬼火,讓人有種身處黃泉之感,而那劃槳的人是閻殿的使者,要去之地,是忘川彼岸。
當船終于靠岸時,天邊已經泛起青白的晨光。
兩人沿着官道而行,一路與商賈車馬背道而馳。
近來投靠駱城的人越來越多,先時還是散戶流民,現下連世族大戶都開治湧現。除燕州外的大多地方都處在戰争之中,這塊無紛無擾的地方,成了人們避世的桃源。
途經茶店休息,幾桌茶客說得鬧熱又不設防,一不小心就把江湖上的秘聞聽了個大概。
“最近仙姑洞的妖女出沒于感天峰,把那乾清觀的鎮觀之寶化濯劍偷盜了去,還打殺了幾個道人。”
“真有此事?那乾清觀的雲崖真人聽說還是無顔仙姑的師兄,武功也在她之上,怎麼就能讓她把寶劍盜了去?”
“誰說無顔仙姑的武功在雲崖真人之下了?乾清觀放話要剿除妖女多少年了?可有成過?”
“那寶劍被盜去就這麼算了?”
“肯定不能算了,雲崖真人已派人向蕭城主求助,相信不日就會高手現身駝峰山。”
茶倌上前布菜打了個岔,幾人很快換了個話題,把此事揭過了。
厭竹側眸看了看正在喝茶的蕭雯,她正聽旁邊客桌的人說起一樁疑案聽得津津有味,冷不丁還搭上話去:“這位仁兄,你說柳楊鎮上一夜之間驚現大量石棺,可是親眼所見?”
那人說得興頭被她插話,蠻橫地撇了她一眼,見是個英眉善目的姑娘由不得壓了點火氣:“自然是親眼所見了,我昨日才從那裡過來。”
“哦,原來如此。”蕭雯似有感歎,喝了口茶卻把這話頭止住了,轉而死死盯着厭竹的臉,似乎她臉上有什麼新鮮好玩的東西。
厭竹摸了摸面紗,冷眸睨去:“看什麼?”
“看什麼?”蕭雯輕哼了一聲,略帶嘲諷:“看你把臉捂這麼嚴實怎麼喝水吃飯,有本事你一天也别放下來。”
便是一天不喝水吃飯又如何,厭竹在心内腹诽,也省得這些男人對她的臉指指點點。
她若像之前一樣能随性使用内力倒好,現下毒蠱突然蠢蠢欲動,擾得自己心神不甯,經脈紊亂,遇到個登徒子挑釁,倒很難出手報複。
蕭雯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但她裝作不知道,自己喝足了茶水用足了點心,這才慢悠悠開始啟程。
行了一柱香之地,厭竹忍無可忍:“蕭小姐難道不想快些趕到駝峰山麼?”
“不想。”蕭雯回答得利落幹脆。
“若不能趕到最近的鎮上,今天我們隻能宿在野外。”厭竹知道,像她這樣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姑娘,定然受不得這種苦楚。
蕭雯回答得亦很快:“那更好,咱們相偎相依再冷也挨得過去。”
隔了一夜,厭竹都快忘了她這涎笑無端的性子了,如今看來自己倒也不必把她看得太重,她既有去仙姑洞送死的決心,何不就成全了她。
傍晚,兩人行至栀丘鎮,這裡是駱城有名的花鎮,出的香料遍布南省十二州。
蕭雯并不急着投店,把鎮口的長街逛了個來回,這才停駐在牌坊下,頗有些自惱:“我沒帶錢。”
厭竹冷眼而觀。這人身旁必有私衛相随,沒錢不過是托詞,不知她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