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老妪猝然停了步,胡桃似的眼睛裡,泛出點兇光:“我若是他們的後人倒好了,也省得害怕他們的亡魂糾纏。”
這人怎麼說話總是明一半暗一半,這倒越發勾起厭竹的好奇心來。她來這裡本就是迫于蕭雯的淫威,若是借着幫忙查探真相的借口,四處遊走,慢慢脫離她的掌控,或許能提前回仙姑洞讓師姐妹們有所防備。
想到這裡,她也不多言,隻悶頭跟着這老妪行走。
轉過一個水塘,兩頃稻田,順着小道爬上山丘,在半山腰的竹屋處停了下來。
竹屋前用長杆挑着一張酒幡,屋内黃土鋪就的地面,裡面安放着幾張木案和數個矮腳凳,案上堆疊着十來個黑色的土陶碗。
靠近廚下的簡陋櫃台上,放着兩壇大缸,分别用黃紙寫着茶酒二字。
看來她沒有騙人,這确乎是一個腳店。
屋内冷冷清清的,地上因常年被潑灑水漬,所以泥塊龜裂起翹,踩上去吱咯作響。
厭竹摘下布巾,肆意喘個口氣,雖然這裡也有潮濕的土腥氣,但比之廟裡所聞,實在是舒暢不已。
老妪在櫃台前擱下籃子,許久沒有動靜,厭竹回過頭,卻見她正盯着自己打量,目光相撞,老妪點了點頭,贊道:“除了仙姑洞,也找不出這樣的人了。”
厭竹淡然接受她的贊美,話語裡稍顯親近:“前輩認識我師父無顔仙姑麼?”
老妪拿出布巾擦拭着桌面,規整着凳子:“我隻聽說過。”
厭竹擡頭看着牆角的蛛網,輕扯嘴角:“看來這山上有什麼仙人秘籍,才能使得江湖中人趨之若鹜。”
她本意是嘲諷老妪說謊,這樣的地方,除了些趕路回家的百姓,哪有什麼江湖人會停留,她又能從何處聽到傳聞。
然,老妪突然停下了動作,目光看着她越發森然:“你說對了,這裡确實有秘術,你既是仙姑洞的人,應該就知道,血盞是為何物。”
厭竹微微蹙眉,她并未聽說過這種東西:“不知道,還請前輩指點。”
“二十年前那個無顔女來過此地,帶走了燕子溝一個女孩。”老妪的聲音夾雜在凳子觸碰地面的沉悶響動中,顯得自然而随意。
厭竹一驚,神色不免有異:“她帶走了誰家的女孩?”
老妪輕吸了一口氣,似在回想:“燕子溝的人,生來就與那些青绡燕為伍,把它們當守護自己的山神,後來他們知道了一個秘密,那個秘密為他們引來了殺身之禍,那個女孩是唯一的幸存者。”
見她停頓,厭竹連忙催促:“後來呢,是什麼秘密?”
老妪把擦完桌椅的布巾往案上一摔,臉上又是那幅不善的神情:“我也是聽說的,這麼久早就記不清了,你若想知道不如去燕子溝看看。翻過這座山,往東走了七八裡便到了,那地方好認得很,峰頭像是被人拿斧頭劈過一樣,兩邊石壁既陡峭又鋒利。”
厭竹握緊了劍柄,她恨不得拿利刃強迫這個老人把所知道的全部和盤托出,可又怕适得其反,因為這人的模樣像是在說,她知道很多秘密,也願意把所有秘密都帶進土裡。
既然知道她的住處,再來尋她也不難,不如就先去那燕子溝看看,說不定能從附近百姓口中得到些有用的線索。
想到這裡,厭竹并不告别,轉身出了門,直接往那山道上行去。
另一邊,回到河屋的蕭雯正在休閑喝着茶水,她最信重的兩個私衛已跟到這裡,便不用擔心那女人會消失。
她們探查行蹤的本領是萬裡挑一的。
因而暮雪在傍晚就給她帶回來了消息:“那妖女去了燕子溝。”
“燕子溝?”蕭雯疑惑:“那是什麼地方。”
“附近的村民對那地方諱莫如深,似乎是天懸派的駐地。”
“她去那裡做什麼?”蕭雯随意問了一句,并不需要回答。左右她也要去會會這個天懸派的掌門,不如就趁這個機會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