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庭客簡直想罵人了,目瞪口呆的咆哮:“我放的什麼心!他胡說的你别被他騙了!”
“哼。”雲海塵冷笑了一聲,也不解釋,臉上挂着一副得逞的假笑,轉身便離開房間了。
曲江青看着雲海塵離開的背影,在心裡反複确認他方才的那抹表情,實在像極了小人得志的模樣……
“唉……”歸庭客頭疼的歎了口氣,去拽曲江青:“曲少卿,咱們也走吧。”
“好诶诶诶……”曲江青躲他如同躲瘟疫似的:“不用扶我,我自己走就行。”
“你……”他這模樣一看就是誤會大了,歸庭客氣的咬緊後槽牙,對曲江青怒目而視半晌後,撒潑似的喊出一句:“你們大理寺沒一個好人!”吼完也不管對方什麼反應,怒氣沖沖的便轉身走出去了。
“哎呀……”曲江青自己一人留在房中搖頭慨歎:“他倆……太有種了……”
三人兵分三路,各自去查目前最要緊的疑點,雲海塵有了光明正大去月聽窗的理由,因此步子踏的雄赳赳、氣昂昂,當箫人玉給他開門瞧見他此番模樣的時候,第一反應就覺得雲海塵像一隻威風凜凜炫耀自己儀态的老母雞。
怎麼了這是?一天天要死要活的?昨日像是快魂飛魄散了,怎麼今日緊接着就精神抖擻了?
“你……”箫人玉遲疑着問:“有事麼?”
“嗯。本官有事要問你。”雲海塵又端起架子:“怎麼,不請我進去麼?”
箫人玉聽見“本官”二字後,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倒不是覺得雲海塵耍官威,而是感覺他很滑稽,有種故意在自己面前假扮威厲、以示尊貴的模樣。
箫人玉不慣着他,戲谑的勾起唇站在他對面:“雲大人有什麼話就這麼問吧。”說罷還抱起雙臂,一副“你敢硬闖試試”的強硬模樣。
雲海塵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氣焰登時就弱了三分:“你……你怎麼這麼說話,誰家官差上門問話連門都不讓進的,趕緊……讓我進去!”說到最後一點兒氣勢也無,像一隻啞了喉嚨的雞。
他這态度變得倒是快,箫人玉輕笑了一聲,側身閃出了門口的位置,雲海塵仿佛怕他反悔似的,趕緊就擡腳走進去了。
“雲大人要問什麼?問吧。”箫人玉将門關上,轉身往裡走。
雲海塵就坐在桌邊,目光緊緊追随着他的身影,開口問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還不開門經營鋪子的生意麼?”
“沒興緻,過段日子再說吧。”
“噢,”雲海塵沉默了少傾,又說:“前些時日,我在你這兒買的安神香用完了,你再拿些給我吧。”
“好,”箫人玉正在調香,聞言頭也不擡的應了一聲,然後就不說别的了。
房間内又安靜下來,雲海塵仿佛忘了自己來這兒是幹什麼的,一句正事兒不問,就跟個癡漢一樣盯着箫人玉看。
許是他的目光太灼熱,箫人玉無法忽視,隻好擡頭回望過去:“雲大人,你今日來草民這兒,就是為了呆坐到晚上的麼?”
“不是,”雲海塵低聲道:“我來問與案子有關的事情。”
箫人玉歎了口氣:“那你倒是問啊。”
“你……”這話讓雲海塵有點兒酸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趕緊問完趕緊走?”
箫人玉一怔,反問他:“怎麼,雲大人還想留在我這月聽窗過夜?”
誰知雲海塵聽到這話,竟眼巴巴的、恬不知恥的問了句:“行麼?”
這話倒是把箫人玉問的不知該如何作答了,他大腦空白了一瞬,在這兩個字中品出一點兒輕薄的意味,随後暗火陡生的走到雲海塵面前,毫不猶豫的擡手甩了他一巴掌:“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這一巴掌挨得……始料未及,但雲海塵卻不惱,他坐在原處擡頭看着自己身前怒意未消的箫人玉,隐隐含笑的說了五個字:“我喜歡的人。”
這話說得太自然、太軟款了,以至于箫人玉以為是自己力道太大,結果把他打的眼冒金星開始說胡話了。
明明被打的是雲海塵,但他卻心中暗爽,連揉都不揉一下,隻舔了舔自己的口腔内側借此緩解痛意,然後就去拉箫人玉的手:“你手疼不疼?”
箫人玉手抖了一下,下意識就想縮回,但雲海塵卻緊拽着不松開,還低低傻笑着說:“看上去這麼溫和儒雅的一個人,手勁兒倒是挺大的,這回恐怕我臉上又要留印子了。”
他這是抽的什麼風?這一切來的猝不及防,箫人玉即便早就算計好了他會落入陷阱,可真到這一刻了,自己竟不知該如何招架:“你……”
雲海塵輕揉着他的掌心,擡頭看着箫人玉:“我想通了。”
箫人玉有點兒恍惚:“什麼?”
“我想通自己的心意了,我喜歡你。”昨夜雲海塵輾轉難眠一整晚,箫人玉和歸庭客的話如同魔音,一直在他腦海中環繞,箫人玉罵自己不如金照古,是冠冕堂皇的僞君子,歸庭客說遇上命中注定的人,男女都無所謂,他原本覺得自己不會在意這些道理淺薄的話,奈何他對箫人玉的心思,就像是一股四處亂竄的風,吹的自己心裡一片狼藉。
昨夜之前,他自己跟自己犯别扭,别扭自己為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會喜歡上一個人,明知對方滿口謊言、心計頗深,還是忍不住想多跟他說兩句話;别扭自己是不是色欲熏心不能免俗,輕而易舉的就被對方容貌所蠱惑;最主要的是,他想不通自己到底為何會對一個男人心動!這一切都太荒唐了!
可昨夜歸庭客的話卻無意中點醒了他,雖說粗蠻了些,但确實一針見血:天底下有些事确實不能像查案子一樣,樁樁件件都要探明蛛絲馬迹。
若非要找出自己會心動的線索,或許可以追溯到他第一次見到箫人玉的時候,對方身上的那股幽香就是證據,絲絲縷縷鑽入自己鼻腔的,不是香氣,是因緣的紅線,數日以來,早就順着自己的筋脈流遍全身,剔不開,也抽不出了。
“你昨天不是罵我龌龊麼,”雲海塵眼底的笑意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如雲般缥缈,如海般廣袤,讓箫人玉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團柔軟的雲霧包裹住,既揮不走,也驅不散,伸手戳一戳,就能戳出水珠,每一滴都像是對方深情款款的剖白:“你罵的對,在這件事上,我确實不如金照古,是我自覺高貴,明明心思醜陋,卻遮掩着不願承認。但現在我想通了,沒什麼好高貴的,隻要你肯,我甘願在你面前永遠卑微臣服。”
雲海塵情深似海的問:“你看,我說的很清楚了,箫人玉,我喜歡你,那你呢,喜不喜歡我?我想聽一個明确的答案,别讓我誤會,好不好?”
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雲海塵問這話的時候,仰頭看着箫人玉,從箫人玉的視線看過去,對方眼底的雀躍之色,就像是即将沖破寒冬的春意,有種讓人挪不開注意力的瘋長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