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離亭子大概兩丈距離,這麼遠,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去。
嶽明棠靈光一閃,她後退幾步,助跑起跳,身體輕盈地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
優雅輕盈,唯一的問題就是,不夠遠。
感受到下墜的力量之後,她立刻拔劍,向後挽了一個劍花,這股助推力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讓她平穩落到船尾。
她舒了一口氣,突然想到。
師兄呢?
她往回看,正好看到了謝照微還沒放下的手擎在半空,像是半扶的姿勢,看到她安然落地,微微有些僵硬地放下了。
師兄這是想扶她?一個猜測在她心中閃過。
“師兄。”她站在船頭朝他招手。
謝照微輕輕點頭示意,随即淩空而起,步履在空中也像如履平地一般,踏空而來,緩緩落地。
這一套行動行雲流水,衣袍上連褶子都沒有多出現幾個,反而淩空時風微微吹起額前鬓發,将整張臉都露了出來,白衣勝雪,衣袂翩翩,仿佛仙境裡的谪仙人走入了真實世界。
嶽明棠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套已經很酷了,但還是被謝照微翩翩欲仙的姿态失神了一瞬。
為什麼同樣是上個船,師兄舉手投足這麼有腔調呢?
嶽明棠的目光一點一點,從他白袍細密繁複的銀質暗紋,爬上他挺直的腰背,再攀上他細直柔順的一頭烏發,最後落到了他泛着神光的一張臉上,嶽明棠終于好像明白了答案。
師兄本來就是一個谪仙般的人物,才能把這麼妖媚的桃花眼漾出幾分神性來。
謝照微側過身,朝船頭示意了一下,船身猛地一滞,破開寒潭澗的黑水,開始流動起來。
嶽明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船頭站了一個黑色勁裝的男人,寬肩窄腰,他大手一拉,一條長長的黑色大旗順着桅杆落下來,黑色的大旗整個落了下來,嶽明棠才看清楚它的全貌。
黑旗作底,中心處赫然有一柄鮮紅的長刀,刀身寒意凜凜,殷紅至極,即使隻是一面旗子,嶽明棠心裡卻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太奇怪了。
一隻大手突然擋住了嶽明棠的眼睛。
“少看這個,會影響精神的。”謝照微有些鄭重地說。
嶽明棠乖乖點點頭,低頭随着他走出船尾,來到中部船艙,再擡頭時,不舒服的旗子還挂在那裡,黑衣男人卻消失了。
“剛才那個放旗的男人是誰啊?”
謝照微一邊給她帶路,用手指出容易絆倒的雜物,一邊說,“除妖隊這次的領隊,越連之。”
嶽明棠這個問題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師妹對除妖這件事是多麼的不了解,他找了兩個凳子,擦幹淨後,兩人就在船艙外對着坐下來。
“怪我,沒有給你解釋清楚,你現在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不怪你。”嶽明棠幾乎是聽完,沒怎麼反應就反駁他。
謝照微幾乎是愣住了,嶽明棠的眼睛盯着他,不給他躲閃的機會,她說道,“本來我随師兄去除妖就應該提前了解相關事宜,沒做好是我自己的失責,師兄你不能苛責自己。”
謝照微從來沒聽人這樣對他說過,喉中醞釀幾次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中一片空白。
“好了師兄,不要太有責任心,不是你的問題不要自己背鍋。”嶽明棠突然伸手像撫慰小孩似的拍了兩個他的背。
謝照微哭笑不得,她這麼小,這是大咧咧地把自己當成小孩對待了嗎?
大船一路北行,船速也越來越快,嶽明棠看到武道峰漸漸在視野裡凝成了一個細細的小黑條,漸漸消失不見。
話題慢慢接近尾聲,嶽明棠對除妖和這次的岩妖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
在嶽明棠的印象裡,修仙界與人族通過一座升仙城鍊接,雙方沒有隔斷聯系,事實上,修仙界一直保護着人族,更是和如今執掌大權的皇上有着友好商定的協約。
如若人族遭受到妖族迫害,可以向仙界請求幫助,仙界會發布除妖任務,達到一定修為的修者可以組團接受任務,這也就是除妖。作為報酬,人皇每年都會按約定向仙界輸送各種天材地寶,并在每次除妖後給予除妖者一定的任務獎勵。
寒潭澗是除妖者的出發點,寒潭澗盤踞在青雲宗最大的峰武道峰,黑水靜流,卻有最為奇特的一點。
“哪一點?”嶽明棠想了想,“寒潭澗難道可以連同人類的每一座城池?”
說完之後,她也被這個答案吓了一跳。
對面的謝照微點了點頭。
“那,那人族豈不是可以通過寒潭澗進入仙界嗎,”嶽明棠不理解,“升仙城就不是修仙界和人族唯一的連接了,但童謠裡從來沒有提到過寒潭澗。”
“是,但寒潭澗有他的可怕之處。”
嶽明棠順着謝照微的眼神低下頭,什麼都沒有啊,還是一片黑到了極緻的水,好像死掉了一樣,冷凝的沒有半分變動,即使在大船這麼快的行進速度之下。
“耐心。”謝照微聲音平靜地也找不出半分波瀾,他挺拔的身姿坐在一個簡陋的木凳上,好像木凳也多了幾分儀态,但他神色認真極了,一動不動地望着那團水面,看不出來有任何變化的水面。
嶽明棠也凝神看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很久,嶽明棠突然覺得謝照微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