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又學舌般重複了一句判官的定論,“……罪大惡極。”
她受審之時,一直盯着判官的臉瞧。它一直笑着,語速适中,聲音也好聽,但笑眯眯的臉上沒有一絲憐憫和理解。
靳夢衡:“地下的世界,跟地上的世界,判定因果的邏輯是不一樣的。”畢竟,陰陽有别。
張惠:“……哦。”并不是很懂,“我其實也不是想把他們鎖在屋子裡的,但我想不到别的辦法。之前,爸爸媽媽沒時間照顧我,又不想讓我出門的時候,就是這麼做的。我隻是,不想爸爸去追那隻狸花貓,被抓到挨打的話,它就活不成了……”
“嗯。”靳夢衡道,“隻是一次意外罷了。”
單論此次火災,其實決不出兇手。沒有人想要這場火燒起來,所有人都是受害人。
但抛開此次意外,事故中也沒有人全然無辜。
他順着冥秘所指,尋了處四尺見方的“無鬼工位”,提筆開始寫所謂的改判所需的500+字的支撐理由。
“我是個乖孩子,平時都會聽媽媽的話,不會去碰小貓的。隻是那天,小小地放縱了一下。”或許是因為靳夢衡願意耐下心聽她說話,張惠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解釋,“就,一點點。”
靳夢衡:“我知道。”
因為,那天是你的生日。
他擡手隔空阖上那雙充滿疑惑與不甘的雙眼,“睡吧,睡醒之後,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
以及——
“生日快樂。”
勇敢的小姑娘,願你的來生無憂無慮,幸福順遂。
*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郭芭的臉上。
他從寝室的椅子上緩緩醒來,吊死鬼一般梗着脖子長嚎一聲,才微微側仰頭,就聽見自己骨頭嘎吱脆響。
“嗷嚎,痛——”
脖頸處傳來一陣酸痛,四肢也仿佛被抽去了力氣,整個人如同才經曆過三輪體測。
書桌上香爐裡的香早已燃盡,隻留下零星香灰散落開。他捏了捏眉心,邏輯自洽道:“在椅子上湊合了一夜,腰酸背痛也正常。”
他順手摸過手機,習慣性地刷起了推送消息,反手就刷到了心心念念等等燕平火災官方的通報後續,讓他瞬間坐直了身子——
“某日傍晚,本市燕平區的一棟老式居民樓突發大火,火勢迅速蔓延,吞噬了整棟樓的多個樓層……此次火災造成了3人死亡,多人受傷……在此,提醒廣大居民注意用火安全,定期檢查家中電器和燃氣設備,避免此類悲劇再次發生。”
郭芭緊盯屏幕,大腦飛速運轉,一些模糊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過。下意識撥了個電話出去,想跟室友确認一下情況
“嘟,嘟——”
每響一聲鈴,郭芭的心跳仿佛跟着加快了一分。
終于,電話被接通,“喂?”
“這位善信,昨晚你下手也太狠了,我這會兒子尾巴骨都還痛着呢。”郭芭直接質問,“我們一年同寝的兄弟情呢?什麼生死局啊,非要下此毒手!”
“什麼?”
接電話的靳夢衡語氣意外,又帶了幾分見怪不怪的笑意,“我昨晚淩晨的票飛回家,下午就收拾東西去機場了不是麼。你還跟我打電話說了夏師兄的事,然後念叨着要早點睡,怎麼就上演全武行了……睡糊塗了?”
郭芭:“……”
腰痛的道長很是懷疑室友在驢他,但是沒有證據。
且,對方的語氣實在真誠,聽不出絲毫破綻。
外加,他确實有過犯病的前科。
郭芭皺起眉頭,追問一句:“……我還跟你聊了打‘飛’機的事?然後,後面冒出一隻紅衣女鬼?”
靳夢衡沉默三秒,友好提醒,“看動作劇情片,記得别連校園網。還有,衛生記得收拾好,我不想回去的時候寝室的東西需要大換新。”
“我不是這個意思……”郭芭下意識為自己的人品辯駁了一句,然後發現好像也沒什麼可供辯護的空間。
畢竟他因為焚香繪符、舞槍弄棒被人投訴連換三個寝室,若非遇上靳夢衡這般包容度極強的室友,險些被流放到本科生六樓空置宿舍住單間的前科擺在那。
郭芭猶疑問:“……所以,真沒什麼女鬼?”
“我走的時候,寝室應該是沒有的。”深谙說謊話真谛的靳夢衡真心想忽悠人的時候,是很難有破綻的,“現在,不一定。”
尤其,靳夢衡憑借強大的人脈網找了個隔壁寝室的探子打探消息,得知某位道長不知道用了什麼奇技淫巧愣是做足了不在場證明。他順勢查漏補缺,隻會更加如魚得水。
郭芭抖了抖自己的道袍衣擺,又摸了一把倚在櫃子旁的太極劍,緩了緩神哀怨道,“……寶啊,阿爸懷疑自己得夢魇了,昨天晚上被女鬼拐去唱了一出遊園驚夢。”人是确實不在,鬼呢,鬼是真的麼?
“所以……你是需要我給你煮一壺糙米薏仁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