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夢衡：“秦姑娘可否詳細說說？”

從前于考核場中，靳夢衡曾不止一次與狐族打交道。狐族一衆，不論老幼，狗鼻子、愛記仇、擅追蹤……種種特點不一而足，給他留下的印象不要太深。

秦婉瑚是鬼非狐，擁有狐族那洞察秋毫、能輕易捕捉細微線索的天賦本領，又不受妖族那易被獸性支配以及動辄發怒的習性所左右。這般得天獨厚的條件，簡直是天生的偵查兵。

“自然。”秦婉瑚通情達理，輕笑着點頭，“硬要說起來，這冤魂所沾染的因果，也與奴家有幾分關系呢。”

荀玫再次扶正自己歪斜的牙齒，含糊問道：“什麼，意思？”

秦婉瑚：“秦茵，是叫這個名字吧？盡管親緣寡淡如水，她勉強也算是奴家的後輩。至于姑娘你，非害人者，又為人所害，即便是判官批命斷獄，大概率也是‘既未行惡，無端蒙冤，陽壽折損，冤情昭昭……’”

冤者，兔在冖下，不得走，屈也。

言下之意，若不去陰司尋判官立案訴冤，枉死者也可自行報複以正陰陽秩序。隻不過，一切後果自負。

但，荀玫既未赴陰間告屈，也無心向加害她的人尋仇，故而渾渾噩噩，自我耗損。

“秦茵……”荀玫不受控地喃喃念了好多遍，神智不清，凄然嚎哭，淌下血淚，“不是她，不是她殺了我，是我害了她。”

她失智般不住重複這幾句，尚且完整的半張臉上顯出一種拔劍四顧、不知所措的茫然。

“嗯，不是。”秦婉瑚替她理順鬓邊散亂如麻的發，歎道，“那孩子早早輪回轉世去了，不會是她。”

秦婉瑚死了百十年，未入輪回，形容姣好，自有一套識人辨事、陰間自處的法子在。

好比此刻，面對失智的荀玫，不過寥寥幾句話，便将魔怔的冤魂的情緒安撫下來。

這邊一個聽一個哄。

另一頭，靳夢衡努力刷新手機聯網。陰間辦事處信号不穩定，幸好，冥護長不僅紙紮實體化的技能相當靠譜，貓體聯網的能力也十分突出。

青磚縫隙滲出鬼霧隐隐，「銜蟬」腳步輕盈落地，大祭司一般舉起前爪凹出“Y”的造型，身後兩條尾巴跟小天線一般左右挪移尋找信号源。

見狀，一尺五寸的帝都本地冥秘直接目瞪口呆，下巴着地，“……還能這樣？！”

高舉粉爪的小貓咪哼哼唧唧，“那當然。”

靳夢衡不語，隻是一邊給擅長互聯網沖浪、八卦能力點滿的好友發消息求助，一邊摸貓貓頭以示鼓勵——信号有點不穩，但網速相當給力。

若非哆哆嗦嗦的冥秘無知無覺間抖着身子嘴人，「銜蟬」自覺被下了面子要扳回一局，他還不知道冥護長有這樣的用法呢。

「銜蟬」自己吹噓，以前打群架的時候啃過「遴統」一口，偶然獲得的特殊能力。陰間一衆鬼沒有網瘾，有事可以直接傳訊。隻有在臨時出外勤，陰間通訊一類的法術失效等少之又少的情況下，才會充當一下移動的信号塔和收發訊息的信号源。

靳夢衡神色平靜，心中暗自評價：非常bug的能力了。

雖然，陰間一群鬼，似乎壓根沒意識到這能力的真正價值……無論是從實用角度，還是從潛在的權力博弈層面來講，都是如此。

即便沒有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深入了解各地陰司之間的關系，以靳夢衡敏銳的直覺和對利益紛争的理解，也能大緻猜到這背後關系的複雜程度肯定遠超想象。

冥密與冥護，二者之間有隔閡。而具體到二者内部體系，不同地域、層級間也會因為利益糾葛而形成犬牙交互、盤根錯節的勢力，并非簡單的遠近親疏能左右。

但，這一切都跟尚未正式繼任的靳夢衡沒太大的幹系。至少眼下，他忙着蹭網找外援扒拉消息。

—學校的監控錄像能調出來多少？

在網上買房的外援秒回。

Q：具體哪個校區？行政樓還是教務處，抓奸還是釣魚？

—N大西校區，農學院在的辦公區六樓，時間範圍是四年前畢業季前後。

就如同衆多熱衷于塑造工具人角色的小說中所描寫的，當主角陷入困境亟需援助時，總會出現幾個神通廣大的朋友，或是律師或是醫生或是黑客，适時為主角排憂解難。

如果說，學了八年法、熬過實習期的靳夢衡自己勉強算得上是律師，對面則是習慣了應對各種稀奇古怪要求、實打實的能力比title硬的黑客。

Q：……有點難啊。

N大學校監控數量衆多，遍布數千畝的面積範圍，不同地方的監控保存時間和權限都不一樣，越是陳年舊事查起來的難度也越大。嘴上說着有點難，但外援對這種級别的小挑戰見怪不怪，并非毫無辦法。

Q：稍等我十分鐘，上機考試中。

Q：不是自己的電腦就是麻煩，還得屏蔽後台的檢測。

靳夢衡單手打字，摸着貓貓頭續網的動作沒停。他擡眸瞥了一眼淪陷在溫柔鄉、被秦婉瑚哄得五迷三道的荀玫，打字回複道：

—不急。

當事魂/鬼本人都不着急呢，他再着急也隻是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