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宮裡太醫院院判特調的清毒丸,大部分毒都會被壓制疏解出去一些,以減輕毒發症狀
燕翎咽下藥丸,可疼痛并未緩解,反而愈演愈烈。他死死抓着榻邊的錦褥,指節幾乎要将布料撕碎,喉嚨裡溢出幾聲壓抑的悶哼。
燕北辰盯着他,眼底閃過一絲罕見的慌亂。
燕翎不能有事。
——不僅僅因為他是最鋒利的刀,更因為......
“王爺......”燕翎忽然啞聲開口,嘴角又溢出一絲血,“屬下......若是撐不過去......”
“閉嘴。”燕北辰寒聲打斷,
他毫不猶豫的按在在燕翎心口的穴位上,運起内力,強行替他的影衛統領鎮壓毒素。
“聽着,”燕北辰的聲音低沉冷厲,“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敢死試試?”
燕翎渙散的瞳孔微微聚焦,望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燕北辰的眉宇間罕見地帶着一絲焦躁,額角也沁出了細汗。
——他在擔心。
這個認知讓燕翎忽然覺得,似乎沒那麼疼了。
他艱難地勾起嘴角,氣若遊絲:“屬下......遵命......”
燕北辰冷哼一聲,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内力源源不斷地渡入燕翎體内,硬生生将肆虐的毒素逼退。
“咳...呃!”又是一口黑血嗆出,燕翎痙攣的手指突然攥住燕北辰的腕骨,生生捏出青紫。他仰起的脖頸繃出脆弱弧度,喉結滾動着咽下痛吟,卻漏出一絲幼犬般的嗚咽。
燭火爆了個燈花。燕翎渙散的瞳孔漸漸聚焦,映出燕北辰近在咫尺的睫毛,那上面竟沾着細碎水光。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被燕北辰偏頭躲開。
燕北辰反手将人按回榻上,從袖中抖出個瓷瓶,倒出的藥丸瑩白如玉
藥丸入口即化,燕翎卻嘗到一絲血腥味。他猛地撐起身子:“您用了...”話未說完就被燕北辰捂住了嘴。
“再廢話就灌你啞藥。”燕北辰語氣兇狠,卻用袖口擦掉他唇邊血漬,“閉眼。”
劇痛如潮水退去,燕翎這才發現兩人幾乎鼻尖相碰。燕北辰的呼吸拂過他睫毛,帶着沉水香和鐵鏽氣。
燕翎的睫毛在燕北辰掌心輕顫,像垂死蝴蝶最後的掙紮。他唇上還沾着血,卻在王爺袖口蹭出一道旖旎的紅痕。燭火将兩人的影子投在屏風上,糾纏得如同幾年前北境征戰——那時燕北辰也是這樣強壓着重傷高燒不退的影衛,把救命的藥喂進他嘴裡。
“王爺...”燕翎的喉結在燕北辰掌下滾動,聲音悶在指縫裡,“诏書...”
燕北辰突然撤手,瓷瓶磕在案幾上發出脆響。他背過身去整理袖口金線,可燕翎分明看見他指尖在抖——那是内力透支的征兆。
“皇姐啊皇姐。”燕北辰輕聲自語,“你既無情,就休怪我不義了。”
他轉身時已恢複從容,唯有衣擺殘留的褶皺洩露了方才的失态。
燕翎想撐起身子,卻被一掌按回錦褥。王爺的體溫透過衣料烙在胸口,燙得他渾身戰栗。那些年在北境,這雙手握着他的手腕教他挽弓,也曾掐着他咽喉罰他失職。此刻卻懸在緻命處,渡來綿長的内力。
“别動。”燕北辰語氣森冷,掌心卻貼着心脈緩緩遊走,"宋宴之的藥激出了你體内壓制的毒。”他指尖在某處穴位重重一按,燕翎頓時弓起身子,咳出大口紫黑淤血。
燕翎的脊背彎成一張拉滿的弓,冷汗浸透的裡衣下,隐約可見縱橫交錯的舊傷。燕北辰的手掌貼在他痙攣的背肌上,内力所過之處,青紫的血管在蒼白皮膚下猙獰凸起。
"呃啊——!"
又一口黑血噴濺在錦褥上,燕翎猛地仰起頭,喉間發出幼獸般的哀鳴。他無意識地抓住燕北辰的衣襟,将華貴的雲紋緞面扯出裂帛之聲。
燕北辰沒有躲。
“王...爺...”燕翎渙散的瞳孔裡映出他的倒影,劇痛突然如潮水漫上心頭。燕北辰發現自己在發抖,那些年親手喂下的毒,此刻正在他眼前淩遲這個最忠誠的人
“忍着。”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燕翎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毒素侵蝕的神志讓他記起最恐懼的事。
燭火噼啪炸響。燕翎在混沌中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王爺寝衣上的味道。無數記憶碎片在劇痛中閃回:王爺教他寫字時從背後環過來的手臂,北境寒夜共裘而眠時的體溫……
“屬...下...”他破碎的音節被燕北辰用拇指抹去。“我知道。”燕北辰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窗外傳來四更梆子。燕翎的呼吸終于平穩,卻仍死死攥着燕北辰的袖角,
“睡吧。”他輕輕撥開燕翎額前汗濕的發,“我在這裡。”
天光微曦時,燕翎在朦胧中感覺有人将他摟進懷裡。熟悉的沉水香包裹上來,帶着血腥味的溫暖。他本能地往熱源處蜷縮,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
“真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