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過,宋宴之正在整理藥囊。青玉針匣映着燭火,在他指間翻出冷光。窗外忽有金鈴輕響,昭陽郡主身邊的侍女捧着鎏金托盤立在階下。
“先生,郡主讓送來的。”侍女揭開錦緞,盤中央躺着枚羊脂玉牌,刻着“鎮北王”三字,“持此物可随郡主車駕入西華門。”
宋宴之指尖撫過玉牌邊緣的繁複紋路,他唇角微揚:“郡主有心了。”
朱雀大街上薄霧未散,宋宴之的馬車綴在郡主儀仗末端。車簾忽被挑開,昭陽郡主燕栖梧竟親自鑽了進來。
車簾落下,帶進一縷帶着晨露的花香。燕栖梧攏了攏杏色宮裝的袖口,腕間金鈴随着馬車的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
“先生昨夜睡得可好?”她輕聲問道,指尖輕輕撥弄着簾上垂落的流蘇。
宋宴之将藥囊擱在膝上,聞言微微一笑:“尚可。倒是郡主,晨起露重,怎麼親自過來了?”
燕栖梧掩唇輕咳了兩聲,眼尾卻帶着淺淺的笑意:“在府裡悶久了,難得能出來透透氣,便想着來尋先生說說話。”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手邊的藥囊上,“這些日子,多虧先生調理,栖梧的身體已好了許多。”
車外傳來馬蹄踏過青石闆的聲響,燕栖梧望着窗外漸亮的晨光,輕聲道:“今日入宮,怕是又要應付一整日的虛禮。”她歎了口氣,“若是能像先生這般,隻專心醫術,倒也不錯。”
宋宴之垂眸整理藥囊,語氣溫和:“郡主金枝玉葉,自有錦繡前程。”
燕栖梧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車内一時安靜下來,隻餘金鈴随着馬車輕晃的聲響,和窗外漸漸熱鬧起來的街市人聲。
晨霧漸散時,朱紅的宮牆已在眼前。宋宴之撩開車簾一角,望見西華門前烏壓壓的儀仗。侍衛的铠甲在初陽下泛着冷光,禮官唱名的聲音遠遠傳來,帶着幾分肅穆的回響。
燕栖梧忽然傾身,替他整了整衣襟:“先生且記着,入宮後隻管跟着我走。”
“郡主......”
“噓——”燕栖梧忽然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宮門處傳來三聲淨鞭,驚起檐上栖雀。她收回手時,袖口掠過宋宴之的手背,留下極淡的安息香。
馬車緩緩停穩。宋宴之先一步下車,轉身欲扶,卻見郡主已自己提着裙裾踏了下來。晨光穿過她鬓邊的步搖,在青石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宮門甬道幽深,青石地面上還凝着未幹的晨露。宋宴之跟在燕栖梧身後三步處,忽見前方朱漆大門前立着個绛紫宮袍的身影。
“奴才給郡主請安了。”大太監李福安甩着拂塵迎上來,臉上堆着層層疊疊的笑紋,“皇上晨起還念叨呢,說昭陽郡主身子弱,今日宴席定要安排個向陽的好位置。”
燕栖梧虛扶了扶鬓角,腕間金鈴輕響:“勞皇姐挂念。有宋先生随行調理,栖梧已無大礙。”
李福安這才将目光轉向宋宴之,眼睛在他腰間玉牌上打了個轉:“這位就是鎮北王府的宋先生?”
“正是下官。”宋宴之拱手一禮。
李福安眯着眼打量宋宴之,拂塵在掌心輕敲:“聽聞先生醫術通神,連太醫院判不治的頑疾都能妙手回春。”他忽然壓低聲音,”隻是這宮裡規矩多,先生初來乍到...”
“李公公多慮了。”燕栖梧忽然輕咳兩聲,金鈴随着她擡手的動作清脆作響,“宋先生是本宮的貴客,今日隻管跟着本宮便是。”
李福安臉上笑意更深:“郡主說的是。隻是...”他話鋒一轉,“皇上特意吩咐,要請宋先生先去太醫院走一趟。說是陳院判新得了味奇藥,想請先生一同品鑒。”
宋宴之與燕栖梧交換了一個眼神。晨光斜照在宮牆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既是皇命,下官自當遵從。”宋宴之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隻是郡主晨起的藥...”
燕栖梧接過藥瓶,她轉頭對李福安道:“勞煩公公先帶路,本宮随後便去給皇姐請安。”
李福安躬身應是,“先生請随奴才來。“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太醫院今日可熱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