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前方霧氣突然翻湧，一道修長身影踏雲而來。來人一襲墨藍長袍，腰間銀絲縧帶随風飄舞，頭頂一對雪白狐耳微微抖動，身後九條尾巴如扇面般舒展——正是狐族族長李志浩。
"魔尊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李志浩笑吟吟地拱手，狐狸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
王佳眯起眼睛："李族長消息倒是靈通。"
"哪裡哪裡。"李志浩輕盈地落在飛舟上，九條尾巴優雅地收攏，"隻是恰巧感應到魔尊的氣息罷了。"
他的目光掃過何玉坤和陳景言，在見到陳景言時明顯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陳統領，别來無恙啊。"
陳景言臉色一僵，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佩劍："李族長。"
何玉坤好奇地看了兩人一眼，顯然對這段過往很感興趣。王佳輕咳一聲，打斷這微妙的氛圍："李族長，本尊此來是有要事相詢。"
"不急不急。"李志浩擺擺手，狐耳愉快地抖動着，"既然到了青丘，總得讓我盡盡地主之誼。狐族已經備好酒宴，魔尊大人賞個臉？"
王佳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在酒席上套話或許更容易，便點頭應下："那就叨擾了。"
李志浩笑容更盛，擡手打出一道靈光。霎時間，前方霧氣散盡，露出一條由粉色花瓣鋪就的道路，直通青丘主城。
"請！"
飛舟沿着花路緩緩前行，王佳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青丘風光。與魔域的肅殺不同，青丘處處透着精緻與靈動——亭台樓閣掩映在桃林之間，飛瀑流泉點綴其中，偶有狐族少年少女嬉戲玩鬧，見到飛舟紛紛駐足行禮。
"青丘還真是越來越美了。"王佳不由贊歎。
李志浩的尾巴得意地翹了翹："魔尊過獎了。說起來，三百年前您兄長來訪時，也曾這麼說過。"
王佳心頭一震："兄長來過青丘？"
"當然。"李志浩眼中閃過一絲懷念，"王爽魔尊可是狐族的貴客。那時我還不是族長，隻是個跟在長老身後的小狐狸呢。"
王佳沉默不語。兄長生前足迹遍布三界，卻很少與她提起這些經曆。如今從别人口中聽到關于他的隻言片語，心中不免酸澀。
飛舟停在一座白玉宮殿前，數十位狐族長老已列隊相迎。李志浩親自引路，将王佳三人帶入殿内。
宴席比想象中還要奢華。水晶燈盞懸浮半空，映得大殿流光溢彩；玉桌上擺滿珍馐美味，許多連王佳都叫不上名字；狐族樂師輕撫琴弦，曲調悠揚婉轉，不似人間凡音。
"魔尊請上座。"李志浩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佳坦然入座，何玉坤與陳景言分立兩側。酒過三巡，李志浩拍了拍手，一隊狐族舞姬翩然而入。她們身着輕紗，舞姿曼妙，最奇特的是每跳一段，身形就會變幻一次，時而化作飛鳥，時而化作遊魚，令人目不暇接。
"這是我族的'千幻舞'。"李志浩湊近王佳，低聲道，"舞者皆修行五百年以上，可幻化百種形态。"
王佳微微颔首，目光卻始終清明。她注意到李志浩雖然在熱情招待，但那雙狐狸眼一直暗中觀察着她的反應。這狐狸，果然沒表面那麼簡單。
舞畢，李志浩舉杯："魔尊遠道而來，不如說說所為何事？"
終于切入正題。王佳放下酒杯，直截了當："本尊在找黃馨。"
殿内瞬間安靜下來。幾位年長的狐族長老交換着眼色，李志浩的笑容也淡了幾分："蝶妖黃馨？她不是沈仙尊的...親戚麼？"
"曾經是。"王佳冷笑，"現在她是三界通緝的叛徒。"
李志浩的狐耳警覺地豎起："她做了什麼？"
王佳簡略地将黃馨的罪行道來，包括她設計害死慕容芸、挑撥仙魔關系、控制沈平川等事，唯獨隐去了黃馨與王爽之死的關聯——這件事她還需要更多證據。
聽完講述，李志浩的表情變得凝重："沒想到她竟做出這等事..."
"李族長可知她的下落？"王佳緊盯着他的眼睛。
李志浩沉吟片刻，突然揮手屏退左右："魔尊，此事關系重大，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詳談？"
王佳點頭，示意何玉坤與陳景言留下，自己則跟随李志浩來到一間密室。密室四壁刻滿古老符文，顯然是防止窺探的結界。
李志浩親自沏了杯茶遞給王佳："實不相瞞，黃馨确實來過青丘。"
王佳指尖一緊，茶杯頓時出現幾道裂紋："什麼時候？"
"約莫半月前。"李志浩回憶道，"她以拜訪老友為由求見，但我察覺到她身上有股不尋常的氣息，便沒有親自接見，隻讓三長老去應付。"
"她來做什麼？"
"據三長老說，她打聽過'玄冰鏡'的下落。"李志浩的尾巴不安地擺動，"那是我族秘寶，可照出一個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王佳心頭一動。黃馨找這種東西做什麼？難道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後來呢？"
"我自然拒絕了。"李志浩冷笑，"那鏡子邪門得很，連我都不敢輕易動用。黃馨見讨不到便宜，很快就離開了。"
"去了哪裡？"
李志浩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根據我族探子的消息，她往極北冰原方向去了。"
極北冰原？王佳皺眉。那裡終年嚴寒，人迹罕至，倒确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多謝。"她收起玉簡，"這份人情，本尊記下了。"
李志浩擺擺手："魔尊客氣了。說起來，我與黃馨也有些過節..."
"哦？"王佳挑眉。
"當年我初任族長時，她曾試圖操控我族長老，挑撥離間。"李志浩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幸好我發現得早，不然狐族早就四分五裂了。"
王佳若有所思。看來黃馨的陰謀遠不止針對仙魔兩界，她的野心或許比想象中更大。
"對了。"李志浩突然話鋒一轉，"魔尊難得來一趟，不如參觀一下我的藏寶閣？裡面有不少有趣的東西，或許...有您感興趣的。"
他話中有話，王佳會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藏寶閣位于宮殿深處，需經過七道禁制才能進入。李志浩一邊解禁一邊解釋："這裡收藏的都是狐族曆代相傳的寶物，有些連仙界都沒有。"
閣内空間比外觀大得多，顯然是用了空間法術。各式寶物分門别類地陳列着，有光華流轉的法器，有古樸厚重的典籍，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比如會唱歌的貝殼、永遠倒不完的酒壺等等。
"魔尊請看這個。"李志浩從架子上取下一個錦盒，打開後露出一枚血色玉佩，"這是三百年前王爽魔尊遺落在青丘的，一直想歸還，卻苦于沒有機會。"
王佳心頭一震。玉佩通體血紅，上刻"佳"字，正是兄長随身佩戴之物！她接過玉佩，指尖微微發顫："兄長怎麼會..."
"當時王爽魔尊來青丘求藥，說是要給妹妹治病。"李志浩輕聲道，"他在這裡住了三日，與先族長相談甚歡。臨走時匆忙，落下了這枚玉佩。"
王佳握緊玉佩，心中翻江倒海。她記得三百年前确實生過一場大病，昏迷了整整七日，醒來後兄長紅着眼睛說她差點吓死他。原來他竟不遠萬裡來青丘求藥...
"多謝。"她聲音微啞，"這對我很重要。"
李志浩溫和地笑了："物歸原主罷了。"
兩人繼續在藏寶閣中穿行。李志浩如數家珍地介紹着各種寶物，王佳卻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某樣東西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布滿裂紋，邊緣刻着古老的花紋。王佳莫名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是什麼？"她指着銅鏡問道。
李志浩順着她的手指看去，臉色微變："這...這是'姻緣鏡'的碎片，傳說能照出一個人命中注定的姻緣。"
王佳挑眉："狐族還信這個？"
"咳咳，小玩意兒罷了。"李志浩的耳朵尖微微發紅，"魔尊若有興趣，不妨試試？雖然碎了，但應該還能用..."
王佳本不想理會這種無聊的東西，但鬼使神差地，她還是接過了銅鏡。鏡面映出她的臉，血色瞳孔，淩厲眉峰，與平日并無二緻。
"怎麼沒反應？"她皺眉。
李志浩湊過來看了看："需要滴一滴血激活。"
王佳猶豫了一下，還是用指甲劃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鏡面上。血液瞬間被吸收，鏡面泛起漣漪般的波紋。
模糊的影像漸漸清晰——那是一個銀發男子的背影，正站在雲端遠眺。即使看不到正臉，王佳也一眼認出了那是沈平川。
"果然是他。"李志浩輕笑，"我早就看出你們..."
王佳啪地合上銅鏡，耳根發燙："胡鬧！"
李志浩識趣地不再多言，隻是眼中笑意更深。王佳将銅鏡丢還給他，轉身走向下一個展櫃，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
沈平川...命中注定的姻緣？荒謬！她可是魔尊，怎麼能...
"魔尊大人。"李志浩突然正經起來，"關于黃馨，我還有一事相告。"
王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
"她離開前曾向三長老打探過'回魂引'的事。"李志浩壓低聲音，"那是一種禁術，據說可以喚回亡者的魂魄。"
王佳心頭一凜。
黃馨想複活誰？慕容芸？不可能。那會是誰？
正當她思索時，腕間的同心結突然微微發熱。沈平川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佳佳，你在青丘？"
王佳借口要休息片刻，獨自來到藏寶閣外的露台上。她輕撫同心結，回應道："嗯，在和李志浩談黃馨的事。"
"有線索了嗎？"
"極北冰原。"王佳簡略地說了情況，"你呢？仙界那邊如何？"
沈平川的聲音帶着疲憊："剛開完長老會。那些老頑固...不提也罷。"
王佳能想象他揉着眉心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一軟："他們又為難你了？"
"無非是些陳詞濫調。"沈平川輕歎，"不過趙婷和董钰曦提議的仙魔和平條約已經拟好草案了，等我們解決了黃馨，就可以正式簽署。"
我們。這個詞讓王佳心頭一暖。她靠在欄杆上，望着青丘的夜景，突然很想念沈平川在身邊的感覺。
"佳佳？"見她久不回應，沈平川輕聲喚道。
"我在。"王佳回過神，"李志浩還給了我兄長的玉佩，說是三百年前他遺落在青丘的..."
她将今日所見所聞一一告知，唯獨略過了姻緣鏡的事。
沈平川聽完沉默片刻："黃馨想用回魂引複活誰？"
"不知道。"王佳搖頭，"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我會派人去極北冰原探查。"沈平川的聲音堅定起來，"你在青丘多留一日，等我處理完仙界事務就去與你會合。"
"誰要等你。"王佳下意識反駁，卻又補充道，"...你自己小心。"
結束通話，王佳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揚了起來。她搖搖頭，轉身準備回藏寶閣，卻見李志浩倚在門邊，一臉了然。
"仙尊大人？"他笑眯眯地問。
王佳闆起臉："與你無關。"
李志浩聳聳肩，九條尾巴愉快地搖晃着："魔尊不必害羞。說起來，我這兒還有件寶貝，或許您會感興趣..."
他引着王佳來到藏寶閣最深處，從暗格中取出一個錦盒。盒中是一對精緻的金鈴，做工精巧，鈴身上刻着繁複的符文。
"這是'同心鈴'。"李志浩解釋道，"與同心結類似，但多了個有趣的功能——搖動其中一個，另一個無論在何處都會響起來。"
王佳拿起一隻金鈴，輕輕搖了搖。果然，另一隻金鈴自動浮到半空，發出清脆的聲響。
"送給您和仙尊大人。"李志浩将金鈴裝好遞給她，"就當是...新婚賀禮？"
王佳差點把錦盒摔他臉上："胡說什麼！"
李志浩大笑着躲開："開個玩笑嘛！不過魔尊若是害羞，我可以改口說是...戰略合作夥伴紀念品？"
王佳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收下了金鈴。這東西确實有用，萬一同心結失靈，還能用金鈴聯系。
離開藏寶閣時，天色已晚。李志浩親自送王佳回客房，臨别時突然正色道："魔尊大人，黃馨此人心機深沉，極北冰原之行務必小心。"
王佳點頭："本尊自有分寸。"
"若有需要，狐族随時聽候差遣。"李志浩鄭重承諾，"就當是...報答王爽魔尊當年的恩情。"
王佳想問兄長到底對狐族有何恩情，但李志浩已經轉身離去，九條尾巴在月光下如流雲般飄逸。
客房内，何玉坤與陳景言正在等候。見王佳回來，兩人立刻起身行禮。
"尊上，有收獲嗎？"何玉坤問道。
王佳簡略地說了極北冰原的事，兩人立刻表示要随行。陳景言尤其積極："屬下曾在冰原曆練過，熟悉地形。"
王佳點頭應允，突然想起什麼："陳景言，你與李志浩有何過節？"
陳景言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紛呈："這個...屬下..."
何玉坤忍不住插嘴："是不是他偷了你什麼東西？我看李族長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他之前也偷了我的東西，一看便是慣犯！"
"不是偷！"陳景言咬牙切齒，"是騙！那狐狸許多年前僞裝成商人，騙走了我的傳家寶劍！"
王佳挑眉："就是你整天挂在嘴邊的那把'寒霜'？"
"正是！"陳景言憤憤道，"他說要借去看看，結果一去不回！我追到青丘，他居然裝不認識我！"
王佳與何玉坤對視一眼，同時忍俊不禁。沒想到向來穩重的陳景言還有這等糗事。
"行了。"王佳擺擺手，"明日一早啟程回魔域，準備前往極北冰原的事宜。"
兩人領命退下。王佳獨自站在窗前，望着青丘的月色，手中摩挲着兄長的玉佩。三百年前的往事如煙雲般在腦海中浮現——兄長的笑容，魔域的夕陽，還有那個總是白衣飄飄的仙尊...
腕間的同心結微微發熱，王佳知道，那是沈平川在思念她。她輕輕握住紅繩，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他的溫度。
千裡之外，仙尊寝宮内，沈平川站在窗前，手中握着另一段同心結，灰眸中映着同一輪明月。桌上攤開的仙魔和平條約草案被夜風吹動，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明日，他們将再次并肩作戰。而這一次，不再有誤會，不再有猜忌，隻有彼此最堅定的信任。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三界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