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知道了,我不回家不回家,我都說了我已經在面試了……”程葉梓艱難地在積水中挪動腳步,西裝褲腳已經濕透了。
“面試!面試!你面上了嗎??這都第幾次了,你爸都給你找好了!就在咱們這兒的國企,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你說你還不知道珍惜!”
程葉梓稍稍拿遠手機,“專業不對口啊,媽,都說了多少次了,我學的生物,當文職我這不都白學了……”傘骨被風吹的翻卷,扭曲變形。
對面像是沒聽到似的,自說自話,“實在不行你回來考公,我讓你爸幫你問問,這多穩定啊,你郭姨家的梅梅剛畢業那會兒也是非要留在廣市,第二年不也回來考公了,現在孩子都滿月了!”
混着母親喋喋不休的聲音,身後傳來輪胎與積水激烈摩擦的刺耳聲響,如同尖銳金屬劃破耳膜。
程葉梓本能地想要閃躲,可還未等反應,一輛黑色轎車裹着髒污雨水從路面水窪中飛馳而過。
渾濁的雨水呈扇形旋轉,冰冷地鑽進衣服領口,褲子徹底濕了,緊緊貼在身上。
手上的手機一打滑,飛出手心,落在地面上,“啪”的一聲,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見她還不夠慘似的。
傘面被風吹成了凹形,仿佛随時都會徹底散架。
“咔嚓!”左側兩根傘骨不堪重負,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傘面頓時塌下一角。
她顧不上頭頂,忙低頭撿手機,甩了甩,把雨甩到地面,按了幾下開機鍵,亮了,還行,能用。
正在慶幸。
突然,傘面徹底翻轉,布料“嘩啦啦”在風雨中翻飛。
手機亮起來,程葉梓打開和剛和母親的聊天界面,剛要說句話。
“叮!”
一條語音發過來。
【怎麼突然把電話挂了!你說你,越大越不懂事兒了!一讓你回家你就急眼,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嗎?行,你翅膀硬了,你自己能做主了,那你别回來了!我和你爸也用不着你養老!死了拉到!】
又來了,重重的無力感挫敗感委屈無奈将她淹沒,程葉梓眼眶泛起酸澀,艱難地頂着頭上的傘,希望能順利地挨到面試公司。
“啪!”另一邊傘面下榻,呈向裡傾斜的态勢,程葉梓連忙閉眼。
卻沒有想象中那樣冰涼雨水劈頭蓋臉澆下。
她睜開一隻眼,一隻蒼白纖細的手輕輕擡起,撐着傘的一角。
“小心。”輕柔的女聲,如大提琴般的質感混着雨水的潮濕擦着耳畔掠過。
程葉梓揚了揚手中的傘把,探頭看向來人。
入眼的是煙灰色針織衫,領口松松挽着,露出一截白皙脖頸,如初春溪面未化的薄雪。
程葉梓的心漏跳半拍,屏住呼吸。
傘面徹底向上擡起,看清面前的人。
淺棕的瞳,纖細的頸,烏質短發。
流轉眸光中帶着疏離,身後灰暗背景更是襯得她整個人像幅水墨畫裡走出來的清冷寫意。
程葉梓愣了一秒,才緩緩道了句,“謝……謝謝。”
對方彎起唇角,寒意如春日暖陽下的薄雪消融,頰邊的梨渦漾開,帶着溫柔的弧度。
“沒事。”美人問道,“你去哪兒?”
“那個……對面那棟大樓。”程葉梓指着馬路對面。
“我們順路,一塊走吧。”
破爛的傘面被收起,鼻腔萦繞着淡淡的香,程葉梓恍恍惚惚走進大樓,美人道了句,“我先走了。”
“嗯……嗯……好。”
緩過神了,電梯門都合上了,程葉梓悔恨地咬唇,應該要個聯系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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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冷光燈下,恒溫箱發出輕微嗡鳴,培養皿裡淡藍色細胞株輕晃,像一片沉睡的藍海。
“來了。”林河跟江嫀打了個聲招呼,低頭看簡曆。
江嫀點頭,她準備換身衣服進無菌實驗室。
“哎,嫀嫀,今天招聘面試,老費他做實驗抽不開空,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不了。”她有組實驗進到關鍵環節,“你和方白看吧,人的事情,你們把關,我放心。”
林河攤開簡曆,随手翻了翻,“行吧,不過有幾個還真挺不錯的。”
江嫀低頭看了一眼,剛巧翻到一個女生,黑底白字寫着【程葉梓】,研究方向【腫瘤微環境調控】。
她看了眼照片,唇角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林河晃晃簡曆,“來呗,當‘boss直聘’。”
“幾點開始?我一會兒結束得早就過去。”
“九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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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葉梓捏着簡曆,因為時間太長,捏得紙張發皺,還好她打印的份數比較多,她看了眼手提包,裡面是幹松的,簡曆都沒有被打濕。
“下一位,樓彩一。”
“來了。”
程葉梓看向四周,人真多。
偶爾有人竊竊私語,或是問學校,或是問對這家公司的了解。
【星軌生物】
程葉梓低頭盯着搜索到的信息,她其實做了很多功課。
這家公司創始人有三位,兩位是華大的,另一位是海龜,緻力于惡性腫瘤治療的基因細胞藥物研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