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唯？還在這兒瞎溜達呢？你片子主角定了嗎？”黃薇抱着書從走廊拐角鑽出來，看着男友。

張思唯把設備往牆角一靠，鋁合金腳架在地面磕出清脆的響，“上周談的播音系學姐突然接了配音通告，昨天聯系的街舞社隊長又說要備賽，現在滿校園抓壯丁呢。”

數字傳媒藝術這節課的期末作業向來是“地獄難度”，“薇薇，小薇……要不你……”

“滾。”黃薇覺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要自己的臉擱在屏幕裡，瑕疵無限放大。

“我幫你發個朋友圈吧，但是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我們學醫的沒有幾個能擠出時間的，不過先說好——”

黃薇半天沒說話，“看什麼呢！”張思唯順着她視線看過去。

蟬鳴突然變得刺耳，走廊鏡頭玻璃牆把夕陽揉碎，樹影像水墨般潑在大理石地面。

走廊拐角出現一個女人，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樹的陰影落在她眼尾，碎金光斑在發梢跳動。

修長的腿包裹在牛仔褲中，從容邁步。

她擡眼往這邊看。

張思唯突然想到上周在影展看過的北歐電影，女主角站在峽灣邊回頭，身後是翻湧的白霧與幽藍的海水，疏離又讓人挪不開眼。

“薇薇我想我可能——”

“想都不要想。”黃薇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直截了當道。

見她表情，張思唯突然福靈心至，“她不會就是你一直念念叨叨那個女神吧？”

鐵定是了。

張思唯用手怼了怼她，“愣着幹嘛，上去打個招呼呗。”

黃薇搖頭，“不要。”她不想過多打擾。

她看着江嫀沒往醫學大樓走，反而去了建築院。

有些納悶，學姐畢業好久了，突然回來是幹嘛的？

-

建築院文華樓四樓。

許照妍盯着光瑾看向窗外的側臉，内心感慨萬千，盡管已經畢業了，但知道這次項目人員名單中有光瑾，還是推掉了工作和導師争取過來了。

“低碳建築整體性能測試與模型研究”項目，和她的研究方向确實關聯性不大，但那又怎麼樣呢，隻要他在，她就會來。

她伸手拍了下光瑾的肩膀，笑着道，“看什麼呢？要開會了。”

光瑾動了一下，咖啡杯裡的漣漪尚未平息，他收回視線，“嗯。”

“看什麼呢？”許照妍傾身湊近，前襟幾乎擦上他的手臂，順着他剛才的視線看去，目光一滞。

樓下打電話的女人突然轉身，擡頭看了眼樓上。

寒意順着脊背竄上後頸。

許照妍捏緊手指，骨節泛白，強扯出笑容，“過去吧？一會兒教授該叫我們了。”

“Aether！！”王特指着自己的手機，對口型道，“boss找！”

“我先過去。”光瑾轉身離開。

許照妍透過四層樓的高度，看着樓下的人，似乎是要透過玻璃和空氣将她看透似的。

陰魂不散。

許照妍默默道，而後，猛地拉上面前的遮光簾。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指示燈在瓷磚牆上投下幽綠的光，光瑾倚着冰涼的瓷磚牆接電話，聽着對面的聲音，微微出神。

王特悄悄跟過來，見他垂眸反複摩挲食指邊緣，突然就想起那天燒烤攤大戰那天晚上。

他等那女人打車後在離開，對他們的八卦和詢問閉口不言，也是這樣坐在副駕上，機械地動作，仿佛陷入某種無法自拔的循環。

“你不太對勁啊。”王特把手放在下巴處，“剛那個許小姐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

這個“也”字用得非常微妙，他特意加重語氣，嘴角勾起一抹笑。

“什麼？”

光瑾盯着VX聊天界面，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王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把握！”

光瑾隻是看着手機屏幕，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恍惚。

【yeal】：你在華大嗎？我剛好在這邊辦事，要不要出來聊聊。

他拇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動作。

-

頭頂樹葉沙沙作響，江嫀攥着手機，手心沁出薄薄的汗，屏幕上的光标在輸入框閃爍不定。

遠處教學樓的反光接連成片，像無數雙眼睛，将她的猶豫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路邊來回踱步，影子被拉得很長，又在轉身時縮短，周而複始。

來電顯示屏幕亮起，江嫀深吸一口氣，看向屏幕，是導師的來電，“喂？老師，嗯，我馬上出校，是的，有點事情，吃飯嗎？我不太确定，因為後面可能要回公司一趟，嗯嗯……好的好的……”

違心的借口說得無比順暢，江嫀挂掉電話。

“嗡嗡。”

手機震動，【。】：還有事

江嫀咬了下腮幫肉，手比腦快，指甲在屏幕上敲得啪啪響，【yeal】：幾點結束？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江嫀“嘶”了一聲，唾棄自己沖動。

像是巴不得求着他見面似的。

撤回又顯得欲蓋彌彰。

長椅扶手被曬得滾燙，暖不了她發涼的指尖。

啧。

算了。

聊個屁還。

【。】：十五分鐘結束。

江嫀向前邁步的腳收回，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拴住。

【yeal】：那我等一會兒。

話一出口，再無轉圜餘地。

行，她就等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