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
“狀元郎殺人了!!”
裴今遙在驚慌聲中睜開了雙眼,“嘶”頭痛欲裂像是醉了一夜又被人打了一記蒙棍,她擡起手想揉按下後腦勺卻在擡手的一瞬間感覺到不對。
右手緊緊地握着一把匕首,擡手時手指微松間那把匕首摔落在地,兩隻手都沾滿了血,暗紅的早已幹涸的血。
刺眼的陽光迫使她不得不皺着眉頭把頭轉過去。
一雙華貴的靴子就映入了她的眼簾,硬挺挺的僵持在她頭頂那般高的位置,再往上看是一張早已沒了生機的灰白色的臉,死死的瞪着她,瞪圓到眼珠子都快凸破眼睛。
是趙二!
懸挂在橫梁上被一根白绫死死纏繞住頸部的人是趙二。令人驚恐的死相混合着似熟不熟的微妙感,讓裴今遙不禁有一股翻江倒海欲作嘔的念頭。
“大……大人,就是他!我看見了!”陌生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數道身影遮住了陽光,破廟一窩蜂湧進來十來個衙役。
帶頭的方臉高個班頭看着她,“裴狀元,多有得罪了。”開口雖客氣動起手來卻簡單粗暴,“拿下!”
疼疼疼!
裴今遙兩條胳膊都被反锢在背後,被人狠狠地壓制住,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哪裡受過這般,疼得手臂木麻。
“不知裴某犯了什麼罪?”
那班頭“哈”了一聲似乎是不可思議。
“裴狀元謀害太保大人家二公子,人贓并獲被抓了個正着還想抵賴不成?有什麼話留到公堂去說吧。”
被吊在上面的趙二由衙役放了下來,白绫松動露出頸間數道深淺不一的青紫色勒痕,衙役突然驚呼一聲,沒曾想到趙二公子背後竟還有一道如此深的刺傷,貫穿心口。
裴今遙被押着沒辦法大動作,隻打量了片刻又低頭看了看破廟的土地,血迹隻在趙二屍體那處,其他地方全都幹幹淨淨,土也沒有被翻新過的痕迹。
又會是誰弄暈了她,把她放在這借此嫁禍呢?
方臉高個班頭留下些人在此,帶着剩下的人押送着裴今遙回甯安府衙。
他一路不急不緩,專往人多的地方走,不消片刻怕是這全京城的人都該知道了。昨日插花披紅,“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注]引得無數女子擲果盈車的俊美狀元郎,今日竟淪為了階下囚。
裴今遙也不曾想,此生第一次踏進甯安府衙竟是如此光景,府衙很是氣派,兩旁的懸賞榜貼得滿滿當當。
進到内裡公堂之上,府尹大人正居“明鏡高懸”匾額下,主簿、推官分坐下堂兩側。府尹正欲一拍驚堂木——
“府尹大人,小民有冤要申!趙二公子之死與在下并無幹系。”裴今遙立馬躬身行禮,開口叫冤。
“你!”那一路把她押來的方臉班頭怒目而視。
“哦?”府尹大人捋了捋胡子,狀作疑惑,“據本官所知趙二公子在會試期間一直跟裴狀元住在同一家客棧,你二人還曾多次發生口角,不和已久。趙二公子昨夜既未歸家也未回客棧,裴狀元也是徹夜未歸,今早便有乞丐發現你手持匕首行兇,人物俱在,你還有什麼冤屈?”
“小民有三處要說。”裴今遙不卑不亢,面色從容。
“但說無妨。”
“其一,裴某昨夜未歸是在倚花樓吃酒聽曲,花娘昭月可為某作證,直至卯時三刻才出。”
她剛一說完,站立在另一旁的一位白臉男子就跟府尹對上眼色轉身出了府衙,應當是去倚花樓問詢了。
“嗤。”方臉班頭嗤笑一聲,“誰人不知裴狀元風流倜傥,時常流連煙花之地,倚花樓的昭月對你一見傾心愛慕已久,她的話不足為證。”
裴今遙微笑着看他,“這位官爺是覺得會有人在府尹大人面前作僞證嗎?”
“大人,我不是……”
“其二。”裴今遙中斷了他的辯解,“倚花樓出來北走約百步有一白記燒餅鋪,小民路過時還買了一份蔥香燒餅。”
那方臉班頭又是要杠上一杠,“燒餅鋪人來人往的怕是記不得你。”
誰知主簿在他說完後起身對府尹拱手道:“這個下官倒是知曉,白記燒餅鋪生意興隆唯有這蔥香燒餅每日隻有百份,卯時二刻出爐不需兩刻就能賣完。”
主簿翻了翻紙張。
“仵作驗出趙二公子是在卯時一刻身亡,而白記燒餅鋪到城郊的寺廟至少需要三刻左右,裴狀元大約是來不及的。”
府尹大人點了點頭,沉思。
裴今遙似乎知道又有人想杠上幾句,适時搶先開口。
“若是大人想知裴某如何證明,不妨看這位班頭的官靴。”裴今遙指着方臉班頭的靴子,在他右腳的靴子底部有踩到破廟的土,那土還好巧不巧的摻雜了燒餅碎屑。
一路行來也牢固的很,一點沒掉,此時正明晃晃地粘在他的靴底。
不過就算沒沾也不妨事,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身下也有掉落些許燒餅殘餘,隻要府尹派人去找就能發現。
說到這府尹大人其實已經相信裴今遙不是疑兇了,隻是他還好奇這第三點是什麼。
“其三,趙二公子後背處的刀口小民也有看見,相信大人也看出來了小民身量高于趙二公子,無論是背後偷襲刺中還是迷暈他再行兇,刀口都不會是這般,由低向高斜刺而入。”
裴今遙把三點一一說完後,低着頭謹聽府尹大人裁斷。
“好好好。”府尹聽完反倒拍手稱好,“人人皆知裴狀元三元及第天縱之資,無論是詩賦還是策問都翹楚獨步,不曾想在判之一道上也如此過人。”
隻是……府尹大人有些為難,既然非裴今遙所為那行兇之人還躲在暗處,他倒是有一計謀隻是需要這裴狀元委屈配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