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裴今遙要抓人了,大理寺、甯安府衙、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全都湧了來,自願聽從她差遣。
兵馬司一是先前應了她;二是想要下錦衣衛的臉面;三是為表歉意,一時不慎害得裴今遙受傷遭殃。
而錦衣衛就很奇怪了,沒有緣由就是來幫忙的。
錦衣衛是聖上親軍二十六衛之一,與朝堂其他官員都關系緊張互不待見。大理寺上下一片沉默,又想到這背後或許是聖上授意,就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了。
他們都是老手了,無須裴今遙布局自分成了四列各選一方向散開搜查。
她受了傷自然不去跟着添亂,王慕祈和杜衍都讓她先回去休養,裴今遙沒願意反而回了大理寺,兩個小差役擔心她再出岔子就跟在後面護送她。
回了大理寺又是激起一陣慰問,不知不覺間同僚對她由内而外的真正和善親近了起來。
“幫我準備些東西。”她站在監牢外對身邊的差役吩咐下去,“繩索多備幾根,還有……”
一切都安置好,左右無事下裴今遙還回檔房翻了幾卷案宗,看得歐臨安啧啧稱奇。
“我若是你早就回家睡大覺了,如此工傷方大人不給休一旬的假我可不依。”
“我要再休,那你可就要被調到左寺了。”裴今遙知道他是說笑,也跟着開了個玩笑。
果然歐臨安頻頻搖頭。
“那當下官沒說。”
兩個時辰後,裴今遙聽見外面聲音變大腳步雜亂。
她往外走去正好撞上差役過來請她。
“裴大人,人抓到了!兩個都抓到了!”
“有人受傷嗎?”
“有的,不過是錦衣衛的人,人也是他們先抓到的,有位大人被劃傷了并不嚴重,咱們這都安然無事。”
兩人邊走邊說,差役把知道的全都說了。
人是在一戶普通人家逮到的,他二人沒跑多遠既不敢去客棧酒樓也不敢去醫館,就挾持捆綁了那家四口人,僞裝成他們的樣子。若不是那戶人家的女兒想要弄斷柴房天窗的棂條弄出點動靜,錦衣衛都要略過了。
抓人反倒沒費多大的功夫。
高個男子婁臨重傷在身還沒昏迷已是很厲害了,跛腳少年更是一回生二回熟,幾下就給捆住了。
一路上都還在叫嚣着,說他們大理寺草菅人命。
等裴今遙到了監牢,發現有好些人圍在一起亂糟糟的不知道在做什麼。
跟她一起來的差役湊頭看一眼,“那婁臨是個使毒高手身上還藏着毒藥呢,都挺稀奇的。”
“裴大人!”
王慕祈個子高在人群裡一眼就看見裴今遙來了,立馬驅散閑雜人等。
那兩人抓來後直接關進了大牢,跛腳少年不再叫嚣隻側身坐在幹草上閉着眼睛,不看不聽不言不語;婁臨被安置在木闆床上,若不是還有呼吸起伏,裴今遙都要以為他流血過多死了。
“這是?”她指着那婁臨。
“錦衣衛的人把他打暈了,怕他半路再摸出包毒藥……”杜衍解釋。
大理寺的人接手後第一步就把婁臨裡裡外外搜了身,搜出來一堆他們都認不得的東西。這兩人躲藏不便導緻婁臨的傷也沒得到妥善處理,這個他們也拿不準主意該怎麼辦。
“讓他暫時死不掉就行。”
裴今遙向一側略微偏頭,王慕祈上道的附耳過來,就聽裴大人小聲說着:“把他二人分離得遠些,最好彼此連聲音都聽不到;說了要請人喝茶怎好失信,去讓人沏一壺清茶來給那少年。”
“……是!”王慕祈已經可以預見跛腳少年看見茶後會多麼暴怒了,還好自己沒怎麼得罪過裴大人,不會遭此等誅心。
“看緊這二人,不要理會不要審問不要應答,擔心婁臨醒來逃跑的話就再把他打暈。”
裴今遙又吩咐其他人。
“是!”
*
伏清風以為那個讨人厭的大理寺官員一定會來嘲諷自己,再高高在上地說些自以為是的話,逼供畫押什麼的。
就像三年前龔雲枭那狗官一樣!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熊熊大火遮天蔽日的濃煙,斷絕的絲竹聲、被掩蓋在縣中焰火下的呼救慘叫聲。阿娘聲聲泣血的啼淚阿爹苦苦哀求,願意獻上所有的财寶隻求一條生路。他被阿姐死死地壓在臭氣熏天的海貨堆裡。
那個如噩夢一般的男人看着他們的慘樣哈哈大笑,他帶來的衙役們燒殺擄掠,鮮血的腥臭味讓他止不住地想吐,那些肮髒的手還在撕扯着大姐姐們的衣裙,發洩着低劣的欲//望。衛晖猙獰地掐着雲兒姐姐的脖子,看着她快要窒息而亡的樣子,露出了惡意的笑容,他咒罵着踢着雲兒姐姐的肚子。
一下,一下,再一下。
越來越多的血從雲兒姐姐的身下流淌出來……
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滴落在手掌上卻隻剩下冰冷。
阿姐說讓他逃,一定要逃走,一定要活下去。說完這番話的阿姐卻拿着魚叉沖了出去,她殺了很多人又被很多人殺死。
那之後的他渾渾噩噩,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他。他遊蕩在七帛縣幾日,等來的卻隻是一張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