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祐帝坐在龍椅上笑着喚她,和顔悅色地絲毫看不出來他方才還在大發雷霆着。裴今遙先前見過聖上兩回,一回是在殿試時,一回是在傳胪大典上。
當今聖上在位不過九年,二十一歲即位如今也将将而立。說句大逆不道之話,聖上看着溫和極了該會是悲春傷秋之人,可他偏偏雷厲風行手腕狠辣,既能逼得先帝禅讓皇位,又能壓迫鄰國不得不割地求和。
召她觐見自然是為了問龔雲枭一案。
“據臣追查,龔雲枭三年前殺了百餘口船商及其親屬,僞裝成剿滅海寇,返京路上被茅予謙殺死頂替,茅予謙扮成他的模樣做了三年的國子監助教。而當年僥幸逃脫的船商後代伏清風借助他人,和婁臨前來京城報仇,先是殺死了茅予謙後又滅口了聽到他們計劃的打更人,也就是第二位死者;
中途伏清風還将欺辱過自己的方姓商人也一并殺死,行兇之時那第四位死者老乞丐就躲藏在一旁,在他二人離去後老乞丐撿起了一根斷指,意圖以此威脅勒索錢财,卻被伏清風一并滅口;
第五位死者衛晖,也曾是船商之一,隻因‘嫉妒’二字就泯滅了良性,與龔雲枭沆瀣一氣裡應外合地殺了其他人,并僞造了他們是海寇的證據。如今他揮霍空了錢财又想來京城勒索龔雲枭,寫了一封信遞去,這封信恰好被伏清風看見并拿走了,伏清風順着那地點找到了他,先關押了幾日後才殺死。
在甯安府衙、兵馬司和錦衣衛的各位同僚幫助下,抓住這二人後他們就已招供認罪,婁臨企圖逃走在追緝途中被失手殺死,現下隻有伏清風一人仍關在牢裡。”
裴今遙事無巨細地将整個案件上報給聖上,還包括伏清風後來交代的“明堂”等事。
崇祐帝聽後面色難看很是生氣,不過片刻後又壓制住情緒,對裴今遙大肆誇贊。
“裴愛卿果真絕頂聰明,斷案如神,不枉朕力排衆議将你調到大理寺啊。”
這話聽得裴今遙眉頭沒忍住一跳又一跳,一會兒想聖上這是捧殺吧……絕對是捧殺;一會兒又想臣倒是希望您别力排衆議,趕緊放我回翰林院吧……
面上卻隻作慚愧不敢當的神态。
“此案疑點倒不必過于在意,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崇祐帝意味深長。
裴今遙聽出他意有所指,細下品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時機未到。
“喵~”
忽然,一隻通體雪白的狸奴不知道從哪蹦了出來,大搖大擺悠哉遊哉地走了過來,長長的尾巴擦着裴今遙的腳腕繞了一圈拴緊又放開,整隻貓舒服得躺在她靴上翻了個滾。
“阿玄……”
崇祐帝神色松緩無奈出聲,狸奴聽見了自己的名字又是叫了兩聲,不舍地從裴今遙腳邊離開,靈活蹦上了龍案乖巧地趴在聖上手邊,讓他不用擡手就能摸到自己。
裴今遙突然想起自己被栽贓那日,李大伴曾說過聖上與貓置氣一事,想必那貓就是這隻“阿玄”了吧。
擡手摸了摸狸奴,崇祐帝看起來更加溫文爾雅,全然沒了剛才高深莫測的樣子,他沉吟片刻。
“裴愛卿立下大功,朕要好好獎賞你才行,不如愛卿你自己說?無論什麼吾都會答應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聖上此時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好像有幾分促狹?
聖上說是這麼說但不代表裴今遙就真的能理所當然地提要求。
“臣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當不得皇上賞賜。”
“讓你提你就提。”崇祐帝好沒意思地啧了一聲,“這君無戲言,既說出口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隻要不是太過分,都可以。”
裴今遙思索,崇祐帝便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狸奴,饒有興緻地猜測她會提出什麼。
“臣的确有一不情之請……”
崇祐帝聽完有些錯愕,再三詢問:“裴愛卿确要如此?”
“是!”裴今遙躬身,語氣堅定不移舉止不卑不亢。
“你執意如此,那朕便依你。”崇祐帝皺着眉頭考慮許久最後還是同意了。
“臣謝過皇上!”
既然案件也陳述完了,賞賜也賜下了,崇祐帝并沒有多留她。原本看天色不早了,他還打算留裴今遙一同用膳的,隻是甫想起他家小九如今正在她府上,說不定還在等裴今遙回去用膳。
于是就趕緊打發她回去了。
裴今遙前腳剛出乾和宮,後腳崇祐帝就讓人去取禦賜之物送去裴府。
獎賞是獎賞,禦賜是禦賜,再苦不能苦弟弟,不時常賞點東西怎麼能讓阿弟知道自己在看熱……不是,是在關心牽挂他呢。
“這裴今遙。”崇祐帝回想她提出的那請求不禁搖頭失笑,“朕莫不是欽點了個無欲無求的聖人出來?”
路大伴也在一旁笑着:“這可都是萬歲爺您眼光獨到!”
崇祐帝哎了一聲摸了摸下巴。
“不如讓甯安府衙先試試?”
他冒出來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