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忽而一雙黑色靴子停留在她面前。裴今遙擡頭看去竟是甯大人!
甯大人緊皺着眉頭,她忙不疊地又是恭敬行禮。
他既為大學士又是工部尚書,可真真是僅次于首輔、次輔的大權臣,所以諸位官員比起“大司空”一稱還是更多稱他為“甯大人”。
“你今日不該如此咄咄逼人。”甯大人皺着眉有些不贊同的意味,“惹上他們如附骨之疽怕是會十年如一日地盯着你,你為官才将将開始便如此鋒芒畢露,可是會樹大招風的,為官該謹小慎微懂得藏拙……”
“哎~少聽甯大人說的渾話。”
印元青此時也走了出來,一來就聽見了甯似宸的這番話,忙忙打斷。
“無論是做人還是做官都要保持本心,就像老夫一樣高興了就做兩天官賺賺俸祿,不高興了就收拾鋪蓋回家種田去,多潇灑多自在!”
“印閣老這話你聽聽便罷。”甯似宸聽了這番話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還不忘規勸裴今遙,“做官哪能這麼随性肆意,他與你不同。”這後一句是對着印元青說的。
“哪裡不同你倒是說說啊。”印元青嘿了一聲拽着他袖子不松手。
“他比你年輕……”
甯似宸話還沒說完就被印元青當場踹了兩下,嶄新的官服下擺印上了兩枚清晰的鞋印。
“好你個甯宿之平日就這麼編排我是吧,還敢說老夫年老不中用!”
“印閣老你休得無禮,下官何時說過這話?”
“就剛剛說的老夫聽見了。”
裴今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是該拉着印大人還是該救一下甯大人,索性就再觀望觀望。
“唉!奉天殿前喧嘩成何體統。”
看戲看得正入迷裴今遙都沒發現淩次輔是什麼時候也來了的。
淩次輔隻說了一句就不管他二人,示意着帶着裴今遙往宮門方向出去。
“淩次輔覺得兩位大人誰說得對呢?”裴今遙實在好奇。
說來也奇怪,她見淩次輔隻覺得分外親和竟比與印首輔相處時還能讓人輕易卸下防備。
“他二人說得都對。”
淩次輔帶着笑意,語氣裡有幾分随性,“為官之途旁人怎能三言兩語就說得明白,既要圓滑處世藏拙不銳利又該堅持本心、該行則行。這其中的度啊得自己去琢磨去摸索,别人都教不會的。
如印大人和甯大人這般,都已将自己的路走到了最極緻,而你才剛剛開始。”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目光變得悠遠。
“時間久了自然就明白自己适合的路了,等到那時候你也就如那二位大人一樣可至極緻。”
裴今遙知道今日這幾位大人都是有心提點自己,雖有些深意她還捉摸不透但這并不妨礙她先将這些全都記下。
“沅汐在想什麼?”
裴今遙早一步出了宮門在門外等方大人和幾位同僚,沉思間他們陸陸續續地都出來了,方樂正見她神色有異還出聲詢問。
“沒事,下官無事。”
裴今遙回過神來連忙收斂神色,與諸位同僚一起跟着方大人回大理寺。
其實方才她隻是在想,印大人和甯大人分别将自己的為官風範做到了極緻,那麼淩次輔呢?他又是如何的一位官員?
怕是無人能為她解惑。
走了片刻,常寺丞忽然挑起話頭:“裴寺丞是如何得知羅、李二位大人的隐秘往事的?”
他這一問就連方大人都想一探究竟。
裴今遙羞澀一笑,“裴某不才有位同年好友與李大人同鄉,這在他們鄉間并不算什麼秘密;至于羅大人少時之事,那還是多虧了王慕祈王寺副。”
“居然是他!那難怪了。”
衆人一聽王慕祈的名諱哪裡還不明白。
“這位……王寺副在此道,的确有些才幹……”
一位寺丞艱難地挑了幾個好字眼誇了句,同行的同僚們深以為意地點頭贊同。
走出了宮門,裴今遙還遠遠看見甯安府衙的人飛快地從前門大街掠過,也不知又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