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梧奉上錦盒,“草民久仰上官才情,亦欽慕筆墨,今特備薄禮,乞上官片言。”
侍女将錦盒捧于主席,宇文鶴瞧一匣金錠喜笑顔開,立馬叫人取紙筆,林青梧遞上疊扇,請他題字于其上。
宇文鶴略微思索寫下太平盛世四字,林青梧當即贊他心系國事,百姓之福。
疊扇回到林青梧手中,她仔細端詳扇面字迹。
大虞文官以接受錢财潤筆為恥,宇文鶴官居四品,素有廉名,她适才奇怪緣何他題字未見一絲遲疑。
宇文鶴的奏折她沒少見過,奏折筆迹與扇面上的不同,這人竟能寫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字迹。
隻是宇文鶴用于扇面題字的字迹她覺得熟悉,似是見過。
正思慮,一道聲音傳來,“宋兄有何疑慮?””
是宇文鶴見她盯着題字看良久,出聲詢問,林青梧佯裝沉醉,“上官筆精妙入神,草民如癡如醉,必好生珍藏。”
宇文鶴哈哈大笑,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韓昭曾言宋兄是大虞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這封信你且拿好,後日去吏部登記備案即可,雖是個将仕郎,隻要宋兄踏實肯幹定會出人頭地。”
四品官員堂而皇之的賣官鬻爵,僅憑泗國公府怕是不行,背後許是有趙王授意。
林青梧面露喜色,連連拜謝,宇文鶴擊掌喚來舞姬。
宴會正酣,一身穿深色長袍的男子直入香閣,打斷歌舞。
“我家阿郎邀宇文中丞過府一叙。”
沈雲歸附耳低聲告訴林青梧,來人是信王府管家。
信王元妻早年去世,如今的信王妃是宇文鶴的女兒宇文筝,宇文家出了位王妃水漲船高,宇文鶴更得泗國公器重,可憐那宇文筝被迫與心愛之人分離,信王世子比她這位繼母年歲還大。
宇文鶴興緻缺缺,叫停宴飲,去往信王府。宴席散場,宇文鶴急步離開,二人則落後于他,經過别院垂花門聽有人低低啜泣。
循聲望去,一身穿紅衣的小娘子環膝哭泣。看女人傷心她做不到坐視不理,是以林青梧暗示沈雲歸利用性别優勢去安慰一下。
沈雲歸聽話卻僵硬,“娘子有何煩心事?”
紅衣小娘子擡眸,淚眼朦胧地望着林沈二人,淚珠卻如碎玉滑落。
林青梧看清小娘子的模樣,是那日韓府轎中的娘子,她蹲下用帕子為小娘子拭淚。
小娘子平複好情緒,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來。她是甯州人士,半年前在綢緞鋪子被人打暈,醒來後便到了此處。
“别院的其他娘子也是甯州人嗎?”
小娘子搖頭,“不全是,但大部分娘子都是甯州的,也有池州汴州的。”
拐賣良民,賣官鬻爵,鄭黨比她想象中的更膽大妄為。
“小娘子且安心住着,這些日子上官都不會再來了。”
小娘子似是察覺到不尋常,環顧四周見無旁人,朝林青梧跪下,“貴人查案若是需要人證,妾願意作證。”
林青梧扶起小娘子,囑托她好好保重身體,再未多言。
回到崇明宮,林青梧被沈帝宣召延英殿。延英殿不同于金銮殿,是君臣議政之地。
延英殿内,龍涎香從鎏金香爐散出,飄至殿中各個角落,沈帝單手支額,閉目養神。
林青梧欲行跪拜大禮,沈帝示意免了。
“這是甯州來的密信,蓮花奴你瞧瞧。”張才将密信轉呈台階下立着的人。
林青梧展信,甯州無商帖不得市,一帖索銀二百兩。
二百兩銀錢足夠數十百姓一年開銷,大虞重農卻不抑商,經營自由,做生意僅需向官府報備,甯州商業興盛,無故出現高價互市商帖,銀錢不知進了誰的荷包。
信王是沈帝的兄弟,亦是甯州封地的主人。
“信王這些年不安分,又同趙王鄭黨走得近,我命你不日啟程前往甯州,查明此事。”
林青梧領命,并将行雅賄之事相告,字畫古董本就無價,宇文鶴連給她的書信都是由人代筆,一時難以抓住鄭黨賣官鬻爵的證據,請求暫時監視金石齋。
秦王的人朝會彈劾,沈帝必借此敲打鄭黨,别院她派人盯着,倘若未能絆住他們,禁衛會直接以藏匿禁書的罪名查封。
她不怕打草驚蛇,鄭黨惡行令人發指,且處處是馬腳,大廈傾倒是定局,沒必要犧牲滿院娘子來換取所謂的勝利。
林青梧有直覺甯州百兩商帖和他們一幹人等脫不了幹系。
沈帝答應,擔心少陽院暗衛太少,又給了好些暗衛确保此行安全。沈帝居然知曉沈雲歸拳養暗衛,難怪常往少陽院送賞賜,生怕兒子沒錢用。
當晚林青梧與沈雲歸收拾行囊時,派出去查找雪蓮抱松的暗衛禀報,甯州璞真閣于六月初五公開叫買雪蓮抱松。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南下甯州勢在必行。
繼日辰時,二人輕裝簡行以監察禦史之名自慶京出發,前往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