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發現我聽見綿羊叫聲時的感覺和之前每一次暈倒的感覺一樣,眩暈、耳鳴、頭痛欲裂。你感覺到腦海裡出現了什麼新的記憶嗎?”
儲楚還沒開口,劉垚抱着頭在地上打滾哀嚎起來:“我的頭頭頭頭頭,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無意間瞥見正站在一邊關切地看着他的餘柏和儲楚,立刻收了聲爬起來,輕咳一聲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好巧,你倆醒得還挺早。”
“我沒感覺到什麼新的記憶……你有?”儲楚接上話題。
“我不能确定。我每次醒來都會回想起一些‘記憶’,我一直以為那是我想起來的,但也有可能是被硬塞給我的,比如程序啊設定什麼的,想要看看我會有什麼不同的反應——你不覺得這裡很像一個大型的實驗場嗎?”
“缸中之腦?”探讨起專業問題,儲楚嚴肅了起來:“你是懷疑我們其實不是人類?這個确實很難反證诶。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真的是被試,為什麼要給每個人自我意識?這樣的程序不可控、不可複制,耗時消耗算力不說,又很難出結果。奧卡姆剃刀原則聽說過嗎?如非必要,勿增實體。
“而且這種哲學話題有點計算倫理的調調,感覺不會有人肯把算力耗在這裡的……有這樣高速運轉的機器用來證明哲學問題簡直暴殄天物!”儲楚語速越來越快,越來越憤慨。
“那你覺得應該拿來幹嘛?”劉垚問道。
“統治世界。”儲楚難改中二本色。
劉垚雙眼放空,也是,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就該在高中,還剛好是高中二年級,中二病最嚴重的時候。
儲楚十分認真:“能支撐起整個遊戲的硬件絕對能到Z級超算級别了吧?這個技術力足夠設計可控核聚變了,要不入侵核武器庫的系統也可以,然後我就挾持全世界,登基做女帝。”
“陛下有沒有想過,Z級超算在民用之前,軍方系統肯定會先一步升級了呢?”餘柏一句吐槽刺破了儲楚隻做了一分鐘的女帝夢。
“啊——”女帝洩了氣蹲下來。
“話說老大,你們剛才講的缸中之腦又是啥?”劉垚撓頭。
“我是在想,現實和遊戲世界的體驗都足夠真實時,哪邊才是真正的世界和真實的我?這就是我忽然被混沌困住的原因。也有可能我隻不過是一段代碼,我所感受到的和我想的全部都是沿着既定程序運行的結果,所謂的失憶再找回記憶是被植入本不屬于我的代碼塊……
“大概類似這種,我之前陷入了一種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人的虛無之中。”餘柏總結道。
“……”劉垚被餘柏的結論震撼到失語,他無法理解這兩個人的精神世界,他就是他,他活了二十多年了認真學習認真工作孝敬父母友愛同事雖然宅了點但一直都老實本分從沒幹過傷天害理之事,怎麼能……是一段程序呢?
“但這一次混沌沒有把我抓住,”餘柏輕笑起來:“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它再也不能在這件事情上設下陷阱引誘我掉進去了。”
“什麼事?”儲楚感覺餘柏身上散發着一股奇異的光芒。
餘柏說:“我想無論我是誰,我都會選紅色藥丸,關停遊戲。如果我做到了回到現實,說明我不是缸中之腦,如果我沒做到,那我會被系統視為威脅被清除掉。兩種結果對我都算不錯,再沒有人能夠控制我。”
儲楚愣了一下:“什麼紅色藥丸?”
“《黑客帝國》裡的,男主選擇了脫離虛拟世界。”第一次遇到了他能夠答得上來的問題,劉垚有點小得意:“你沒看過很正常,這部電影的年紀都能生你了。”
“所以,跟着我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在我公開我的計劃後,系統的清除随時都可能到來。你們還來得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我倆也會上清除名單的吧。”儲楚笑着打斷餘柏的話:“很瘋狂的計劃,剛好我也是。”
劉垚忽然想起來不久之前她還在旋轉馬車上拿自己的命去賭未知的機制,在鬼屋裡拿命賭把NPC帶出困住她的囚籠,現在又拿自己的命來賭自己不是人造物……如果在現實中遇到這種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瘋子他大概率會繞路走,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從來都不是被世界眷顧的主角,那麼主角的責任也不需要他來擔。
他嘟嘟囔囔:“總算知道為什麼你在遊戲裡能死那麼多次了,我還是看着點你比較好,随随便便把命就丢了……”
儲楚“嗯?”了一聲。
他有些心虛地低頭閉眼,仿佛終于下定決心般大聲道:“老大我要跟你走,就算是……就算是死,就算會被清除,我也要跟你走!”
屏幕外,喬書亞正要起身關掉投影,卻清晰地聽見了劉垚的這一句跟你走,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So crazy yeah?”
先知的位置上已然空了,喬書亞掏出手機,他雖然讨厭先知的神神秘秘還有直戳人肺管子的發言習慣,但無人分享的寂寞壓倒了惡感,他迅速敲着鍵盤:“怎麼沒有看到最後?感想如何?”
對話框翻出一條:回去的路上看完了,真是感人肺腑。
喬書亞:你怎麼看餘柏的計劃。
頁面上喬書亞給先知的“神棍”備注變成了“輸入中……”,先知敲了好半天才發過來一行:很标準的英雄主義叙事,符合她現階段作為高中生的認知水平。
喬書亞拊掌大笑,先知的嘲諷隻要沒有用到他身上,就會十分可愛,引人發笑。
一道模糊的身影被喬書亞的笑聲驚動,從廚房探出頭來,操着濃重的上海口音問道:“诶,你朋友嘞?走啦?怎麼不留人家吃飯啊?”
喬書亞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目光留戀:“不用做了媽,他事情比較多,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