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小槑以為莊珈銘很快會帶他回到北方。

莊珈銘的病症軀體化并沒有太大的改善。一直舍不得他們的文叔都的問了好幾次，讓他們離開這裡，重新開始生活。

但是莊珈銘仿佛不記得這件事情一樣，每天早起去外面做活，下午的時候在家盯着莊小槑學習，晚上又出門打工很晚才回來。

他甚至幫莊小槑聯系了一所附近私立的普高，學校願意給莊小槑一個機會，讓他參加學業水平測試，如果可以達到标準，就可以入學。

文叔的小賣部也被粉刷裝飾的亮亮堂堂，每天下午放學以後，隻要莊小槑往櫃台上一坐，不管是畫畫還是做讓他頭秃的學科題，都能吸引到一群放學的學生特别是女孩子在附近張望。

日子，在一個地方過得久了，容易産生眷戀。

莊小槑很多個傍晚就坐在那株蠟做的梅花下，發發呆，想着自己侄子到底想幹什麼。

必然是和那個殺千刀的鄭隼脫不開關系。

自己手機上鄭隼那個号碼已經很久沒有往來聊天的記錄。

莊小槑從小就很懂得察言觀色，莊珈銘和鄭隼的事從來沒和自己說過，但是他都知道。杜雨的事之後，莊珈銘就變回了早幾年行屍走肉的模樣。一看就是和鄭隼談崩了，他也就不能再去自作主張做些什麼，給莊珈銘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這些年莊珈銘有多苦莊小槑最了解，他能做的很多時候是不拖後腿，不增加大人額外的工作量。

所以他去參加了隔壁七中藝術特色班的考試，畫了一幅他很讨厭的考級素描畫，又自己呆在學校做了三套卷子。

這裡畫室很擠，桌椅破舊，教室裡沒有以前在啟德總能曬到的暖洋洋的光。

監考的教導主任把莊小槑留下額外談話了一個小時。

不過是絮絮叨叨說了學校的校紀校規。應該是做過背調，知道莊小槑之前的各種惡劣事迹。

能看的出教導主任又嫌棄他品學不端正，又舍不得他一進學校就能拉高學生藝術成績的天賦。

莊小槑去七中報道。

他上課很乖提着精神不睡覺，專業課老師讓他畫什麼就畫什麼，電子設備也不帶進學校裡，有女的或者男的和他告白，他也不是不會處理，不過就是目光呆滞的聽完然後神情恍惚的拒絕。

難聽的話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可忍耐。

這所學校裡并沒有他在乎的人。

那麼别人說什麼又有什麼重要的？

莊珈銘也發現了莊小槑的變化。他問他新學校适應的怎麼樣，莊小槑的回答很正常。

“啟德教的太難上課根本聽不懂隻能睡覺，七中都是藝術生，文化課水平還沒我好，聽得懂就不睡覺了。”“學校挺好，離家近，溜過去十幾分鐘我都能多睡一會。”“學校食堂挺好吃，還有個小賣部，就是東西賣的比我們這裡還貴……”

莊小槑每天會在五點多的時候準時趴在1344号的櫃台上曬曬白天在學校裡曬不到的太陽。那盆梅花就擺在櫃台上。他喜歡趴在梅花下打盹。偶爾來幾個買東西的自己拿貨掃碼付錢，甚至都不會吵醒他。

太陽下去了以後，就冷了，莊小槑會凍醒，一般這個時候莊珈銘的晚飯也做好了，一天也就結束。

另一邊。

自從鄭天雲被打就每天親自來接寶貝外孫的李娥，也不是擔心外孫再被揍到破相，她是肉眼可見自己家兩個小的最近都很不正常。

鄭隼是成年人，她管不了。

好在外孫并不會拒絕她的陪伴。

從某一天開始，鄭天雲會在放學後讓司機繞一下遠路。

二手市場李娥去過，鄭天雲是去那邊看一眼那個小賣部櫃台前坐着的少年。

每天車子開過不到一秒的時間，鄭天雲總是認真的探頭去看，然後低着頭一直神情低落的到家。

李娥以為莊珈銘和莊小槑很快就會走。

但是并沒有。

于是自己的寶貝外孫就一天天和望夫石一樣的看一下，又一下。一天又一天。

這天下了雨，莊小槑沒有出現在1344的櫃台前。

司機已經開的很慢了，李娥确認，莊小槑今天不在，隻有那盆粉色的梅花。

外孫想辦法藏起自己的失落，李娥讓車停在了路邊：“天雲。外婆想和你說一個事。”

“嗯。”鄭天雲強打着精神專注的聽。

“外婆一直都覺得……其實你也不需要那麼的聽話。外婆閨蜜的孫子孫女們沒有人比你成績更好，而且總惹事，家裡雞犬不甯的。他們都羨慕我命好，幾個孩子都聽話，孫子輩也乖巧，其實我也羨慕他們的熱鬧。”

“啊？”

鄭天雲不是很明白外婆的意思。

“外婆和你想的一樣，那個人又危險又不穩定，你們都沒成年，性取向可能都沒有成熟，大概率也不會有長久的發展和結果。未來……”李娥女士看向外孫微微蹙着的眉眼：“外婆相信未來你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伴侶陪你長久，你們會很幸福。但是……一個人隻有一次17歲，以後的快樂和現在的遺憾，我認為都很重要。”

鄭天雲聽得懂外婆的意思。少年想了想還是搖頭：“小舅會不高興。”

李娥已經在翻白眼了：“你管他死活？他自己男人追不到天天生悶氣是他自己活該。而且你把他惹毛了，家裡不就熱鬧起來了？你看看我們玫瑰園，每天死氣沉沉的，你外公最近都不愛在家呆了。”

……

這天下雨。

莊小槑放學沒帶傘，本想在學校等到雨小一點再走回家。反正離得近。

等了會兒，也不見天氣有任何變化，他沒有手機，擔心文叔等他等太久。

也就淋着雨往家走。

有女同學叫住他。問他要不要傘。

莊小槑拒絕了。走了一半。又有不認識的男同學要給他撐傘。

他也拒絕了。

但是那個高年級男生不依不饒，摟着他的肩膀就往雨傘下拉。

莊小槑非常讨厭肢體接觸。

躲避了一下沒有掙脫開。

男生的眼神讓他想起了之前在啟德揍過的那幾個富家子弟。

打人吧，他不想莊珈銘再幫他到處賠禮道歉。

于是他忍着，走了挺長的一段路。

隻是身後的鹹豬手已經從肩膀到了他的背部，然後是腰。

還有幾步就進二手市場那條街，沿路都有雨棚，就可以脫離苦海。

想到這裡，莊小槑也覺得自己變了很多。

以前根本無法忍耐的事情。原來已經沒有那麼重要。

以前總覺得自己的面子，喜好是最重要的。

其實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這些無足輕重。

莊珈銘為了給父母報仇，連鄭隼都放棄了。

往好的地方想，自己這張臉還真神奇，男女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