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老人家敏銳地發現了柳易的面色變化:“你們……有誰已經提過關于‘那個時間’的詞了嗎?”
沈平瀾此時也回想起剛才柳易說出了“傍晚”一詞,但隻是眉心微微蹙了下。
問題應該不大。
他暗忖道。
隻要不是觸犯後即死的規則,即便違反了,也不一定會影響後續的行動。如果情況嚴重,他也可用自己的力量破除柳易違背規則而産生的負面影響。
作為獵人協會的頂級獵人,他擁有無視大部分規則直接開莽的信心與實力,但一般情況下他不會這樣做,因為有時對規則的破壞雖能為自己的行動帶來便利,但也會錯過許多重要信息,還會打草驚蛇。
心中想着,嘴上他則率先于柳易開口道:“如果說出了那個詞,會發生什麼?”
“會發生什麼,呵呵……”老人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突然站起身,從擱在桌上的菜籃子裡拿出了幾根香。
用打火機“咔嚓”點燃了三根,她将三根香依次插在飯桌上靠牆的小香爐中。
明明是三支細小的香,卻在點燃後綻放出了極為明亮的橘紅色光彩,瞬間就将整個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柳易也這才注意到,牆上那副舊畫像下面,原來還靠牆擺着一座小香爐、一張黑白遺照。
黑白分明的照片上,一個年輕的姑娘正對三人微笑,明亮火光下,沒有一絲晦暗之色。
——然後,年輕姑娘緩緩眨了下眼,轉頭看向柳易,友善而生動地笑了笑。
“……”
柳易眨了眨眼,揉了下眼睛,又盯着黑白遺照看了幾秒,但照片裡的年輕姑娘對他笑了下後,就再無别的動作。
遺像裡的人在動……
他緩緩收回視線。
在他家裡,母親是年紀最大、閱曆最深、懂得最多的那一個,當他還生活在她身邊時,她曾告訴過他一些關于死去生命的知識。
據傳,死亡後的生命将涉過一片璀璨的花海,走向彼岸的死之長河,自此被規則的河水沖刷,直至徹底消亡。
但如果在到達花海——或者說【彼岸】——之時,有幸得到彼岸主人的賞識,就可獲得重生一次的機會。
當然,不是以原本的生命形式,而是以“鬼”的形式。
母親出身的那片洲陸,據說就是一個鬼魅橫行的地方,各種生物間的競争十分激烈,但要說如今【鬼】最多的洲陸,恐怕還要數與母親出身大陸處于相對方位的【西洲】吧。
每塊大陸都有自己的特色,非常有意思,真不知道他這輩子有沒有機會出洲看看。
……想遠了。
他使勁眨眨眼,再向前看去。
隻見年輕的姑娘趁他不注意,已經從照片裡走了出來,此時就站在老人身後。
她微微垂頭,望向瘦小佝偻的老人,細密的睫毛罩在蒼白無血色的面頰上,目光中透露出說不出的沉靜與懷念。
就在她無聲的注視下,老人上完香,面對遺像與上方的畫像阖上眼,不知是在思念還是祈禱,滿是風霜的臉上很難看出具體的表情。
沈平瀾的目光在上方的畫像上停留了幾秒,而後注意到了身旁柳易的異狀,側過頭,帶着無聲的疑問看向後者。
柳易思索一秒後,直接選擇性說出了自己剛才所見的部分情景:“陳婆,我怎麼看到有一個人站在您身後啊?”
沈平瀾聞言神色微凝,手指微動了下,下意識就要握上隐蔽地插在腰間的短刀。
至于他的常規武器鋸齒長刀,為了僞裝與隐蔽,目前正以特殊狀态儲存在他“體内”,不方便拿出。
陳婆聞言,則睜眼轉頭,面上無一絲驚訝之色:“呵呵……你剛才說了‘那種詞’吧?所以會看到,是正常的,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就不要去管了,正常過日子就行。”
她頓了頓,又看向牆上畫像:“崇高的天靈會保佑我們,隻要你離開老城區,情況就會好轉的。”
聽她所言,說出“黃昏”、“傍晚”之類的詞、打破規則的負面效果,就是如柳易現在這般看到“本不存在的人”?如果不管,也不會對生活造成太大影響?而且範圍僅限于老城區内?
聽起來倒是懲罰輕微。
柳易卻是借此,想到了一個猜測。
當年那場火災,據說燒死了老城區很多人,但因為此地管理混亂,火災死者的統計很不完善,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那場大火中。
他現在看到的這個姑娘,不會是當年死于火災的陳婆的親人吧?
說出“傍晚”一詞後,他會看到在火災中死去的人的“亡靈”嗎?
他不由睜大眼睛,又仔仔細細打量了陳婆背後的姑娘幾眼。
姑娘像是不知道他的打量,依然在專注看着老人。
——至少,這絕對不是鬼之類的生物。
鬼好歹也是一種正經的獨立物種,它們掌握有一種獨特的力量名為“鬼炁”,他雖然沒怎麼見過鬼,但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那麼,就是怪異的力量所制造的半生靈?
他身旁的男人并不知道自家助理的心思早已漂移到“怪異是否保留了人類靈魂及其實現原理”上,聽了陳婆的話,他得出了和柳易差不多的結論,認為這一違反規則的結果不需要急着找方法破除,心下微微一松。
于是他轉而注意到了陳婆提及的另一個詞上:“‘天靈’……您是天靈教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