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景……到底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然而大海不回應他心頭的諸般疑問,大量黑色水流倏地湧來,遮蔽了他近乎所有的視線。
“咚咚,咚咚。”
隻有那道光……
“咚咚,咚咚。”
好像有什麼在沉悶地鼓動,但他隻是下意識地産生了想要擡起手的念頭。
黑暗裡有一道光。
他想觸碰光——
“可以。”
光芒突然消失了,視野一片混沌,他聽到一個無比宏大的聲音在四面八方流轉回蕩。
“我會幫助你們。”
這是誰在說話?
疑問一閃即逝,因為兩個人影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母親對他咧嘴一笑,笑得陽光燦爛,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大到阻礙她去看一朵野花的盛開。
她對他說道:“瀾瀾,你得醒過來呀。”
沈平瀾愣愣地看向她鮮活的笑靥,下意識地張口道:“媽……”
“沒時間猶豫了。”父親的話下意識地拉走了他的視線。
父親依然是那副蹙着眉心的模樣,兩眉間那道豎紋,沈平瀾從未見他舒展開過。
這一次父親依然憂愁地道:“平瀾,你快沒時間了,快想起你的東西——你的那把刀!”
……刀?
“我們已經死了。”母親再一次微笑開口,“瀾瀾,你得醒過來,回到現實中去。”
“想要馴服你心中那頭野獸,你要用你的武器去制服,人類的文明才能對抗蠻荒的獸性。”
沈平瀾張開嘴,發現自己有了實體,他自語道:“刀……”
像是要回應他的呼喚,虛無中聽得“铮铮”二聲,一抹雪亮光芒如圓月高懸于上空,他們彼此呼喚。
母親走上前一步,笑着擡起手,虛虛撫過他的面頰:
“我知道,你一直在害怕,瀾瀾,你從小就是一個膽子特别小的孩子。我的男孩啊,不要怕,外面有人在等你,不是嗎?”
不知為何,“有人”這兩個字莫名讓沈平瀾心裡一暖,腦海中模糊浮現許多畫面……但海浪在阻止他,他看不真切。
父親則輕揉眉心,低聲道:“平瀾,沒時間了——沒辦法了,更大的災難将近,我們聽到了山的呼喚,如果可以,我們不想拜托你,如果可以,我們想你自由地去完成你小時候和我們說的理想,但是……
拜托了兒子,你要醒過來,帶領人類度過這次災難。
外面會有‘人’幫助你的……”
母親提高了音量,一如既往的活潑:“好了,你該回去了,‘他’在外面等你呢。”
是誰……?
疑問來不及出口,一個浪頭就打了個過來。
時空錯亂,意識混動,他感受到母親牽住了自己的手,無比真實,無比溫暖。
但他的腦海裡接着又跳出了暴風雪似的碎片,他發現不止有手,他回憶起更多的溫暖,那溫暖曾與他肌膚相貼……
“铮铮——!”刀鋒顫動,發出了金鐵相碰的蜂鳴,在風暴中劈出雪一般的清醒。
……不是母親,是另一個人,一個距離如今的他“更近”的人。
他回憶起了更多。
他記起了那人貼在他耳邊的溫熱絮語,記起了那雙雨後森林般通透的眼眸,那裡面藏着他不能理解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狀态下能理解那種情緒了,但這種理解如台風來了又走,卷走了所有的印象。
“沈……醒來……”
“沈哥,醒醒!”
現在,那耳語再度來到耳畔。
是啊,他必須醒來!
驅逐那頭怪物、那頭野獸。
他是一個人類,他是一位獵人!
胸中那把長刀振動一聲,一聲清鳴随一種自外界而來的力量席卷意識之海,霍然間他心中一定,好似千鈞重量在中央坐定,其餘塵土也随之落下。
通天海嘯終于息止。
沈平瀾晃動的視野頃刻穩定,那雙熟悉的眼眸立即撞入視線。
林間動物般清澈、純粹的,注視。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小助理握住了自己的手,再一次。
柳易對他一笑:“我說過的,你可以多相信我一點。”
“沈哥,歡迎回到人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