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明星稀,遠處隐隐傳來“笃笃”的更聲,平日裡透着甯靜祥和,今夜卻讓人覺着難言的煩燥。
李初妍在榻上輾轉反側,腦海裡翻來覆去盡是母親白日裡所說的“談婚論嫁”。作為容親王府的掌珠,從小到大沒有她求而不得的,但……
前些日子永昱伯府嫁女,她随母妃前去觀禮,一同觀禮的命婦們都說永昱伯擇的好子婿,君子端方,前程錦繡。她悄悄去閨閣看待嫁的儀婧姐姐,恰巧看到一方龍鳳紅巾蓋上花钗禮冠,紅巾掩下,四角串珠流蘇搖曳,儀婧姐姐那明豔的臉龐卻在她眼前揮之不去,那神情仿佛已看見了她畫堂前的良人,“臉慢笑盈盈,相看無限情。”那一刻也曾勾起她芊如春草的少女心事,如今長夜無眠,卻又讓她生出“未知心事屬他誰”的彷徨,稀裡糊塗地出了閣,就此與那素昧平生的人共度餘生嗎……心緒雜蕪,便想去樓台數星子,打小,那浩渺無垠的星空便會讓她的腦袋也跟着空空的,渾然不覺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李初妍披衣而起,也沒喚瀾兒掌燈,就着月色穿過暖閣,往前廳去。一不留神踢到了窗前的繡架底座,不由低聲痛呼。微茫的月明裡,白絹繡樣上描好的出水芙蓉亭亭玉立,卻讓她覺得腦瓜子隐隐生疼,終于還是苦着臉倒回榻上,繼續如烙餅狀翻來覆去,臨近破曉時分才朦胧睡去。
瀾兒第六回撩開錦帳,終于見到主子瞪着繁花旖旎的帳頂發呆,全無往日裡的神采飛揚,不由俯了身輕聲喚道:“郡主?”
“嗯?”李初妍目不轉睛,漫聲應道。
“奴婢伺候郡主起身?”
“什麼時辰了?”
“辰末了。”
李初妍聞言“一躍而起”,唬得瀾兒不由往邊上一躲。“我得趕緊找二哥哥去,二哥哥該不會已出門了吧?!”匆匆讓瀾兒理順了頭發,也來不及梳洗,便急不可待地往怡景苑去。
瀾兒别無他法,也隻得輕歎一聲跟着主子出門,行前不忘囑咐屋裡的雪蘭再往煨爐裡加點炭火,免得炖盅裡的冰糖燕窩等主子回來就涼了。
雪蘭揚聲答應了,也不知瀾兒聽沒聽見,屋外早沒了聲響。她笑着搖了搖頭,過去看了看爐裡的炭火,依舊去拾掇衾褥。
穿過園子的□□,再經一條甬巷,就見怡景苑外兩名小厮正在清掃凋落的枝葉。
李初妍腿腳尚未跨進苑門就一疊聲地喚道:“二哥哥,二哥哥……”
那個頭略小的小厮仿是新來的,怔楞地看着直往裡闖的李初妍不知如何應對,身量高些的那個見狀連忙跟了進去,哈腰道:“郡主,主子不在苑中。”
李初妍一路疾走,直有些微喘,不由皺眉道:“不在苑中?可知去了何處?”
瀾兒堪堪趕到,見那小厮撓腮支吾,忙過去輕聲解圍道:“郡主是急糊塗了,二公子出門還要跟他們交代不成?”
李初妍正颦着秀眉一籌莫展,聽得左廂房裡有人說話,就見有人聞聲迎了出來,看那眉眼頗為伶俐,正是李元景跟前伺候的大丫鬟,當下上前見禮:“奴婢依蘭見過郡主。”
瀾兒與依蘭也算熟絡,“依蘭姐姐,你可知二公子去了何處,郡主有要緊事急着找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