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元年,叡帝初登,除各封地宗室外,鄰邦不也紛紛進京獻禮,其中西域于阗國遣使送來百匹純種名馬。叡帝于玄英殿設宴招待諸使臣,席罷,叡帝親率群臣至禦馬監馬場。之前已特賜恩旨,準許宗室并二品官員以上的子弟,凡有意願者可在于阗國進獻的寶馬中挑選坐騎,但須當場馴服。一時間場上那些世家子弟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新晉了恪王的李元昭稚氣未脫,滿臉興奮之色,踮着腳尖“遴選”心儀的坐騎,仿佛手到擒來。顧靖之陪同豫王靜立在叡帝身後,心裡早已有了主意。另一側,風度翩翩的容親王攜了世子,笑容清淺,眼底卻殊無笑意。
正是早春時節,春寒料峭,吹起的沙塵讓人有些迷眼,一名文弱少年不禁舉起袖袍遮掩,袍笏俨然的殷思清有意無意餘光一掃,那少年頓時惶然束手,正是丞相之子殷懷瑾。
禦馬監的監官、掌司盡出,使盡渾身手段也無法使這些在草原上自由馳騁慣了的的駿馬排成行列,禦馬監提督太監額上已見了汗。
叡帝明黃袖袍一揮,“罷了,若這般容易馴服,朕倒不稀罕了!”
提督太監頓時如蒙大赦,扯着噪子深深一躬道:“聖上英明!”
叡帝背剪了雙手,揚聲道:“誰家子弟敢為人先?”
一時間場上鴉雀無聲,大家望着場中這一匹匹躁動不安的野馬,有心争先,卻又心有忐忑,無鞍無缰的‘天馬’當真殊無把握。
半晌無人應承,叡帝倏然轉身,目光虛落在衆人頭頂的某一處,“怎麼?都懼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朕今日就想一睹吾朝少年才俊的英姿俊容。”
顧靖之見無人響應,便上前一禮,朗聲道:“聖上,靖之不才,願為一試!”
叡帝素來對他青睐有加,不由贊道:“好!不愧為将門虎子!”
不想安定侯顧雲陽瞪了兒子一眼,朝叡帝深施一禮道:“聖上,犬子無狀,請聖上恕罪。”
“顧卿此言差矣,‘少年心事當拿雲’,令郎風華正茂,該當有此豪情,況且令郎胸懷坦蕩,豈不勝于矯揉造作之輩?”
顧雲陽倒不意叡帝說出此番話來,言詞灼灼、似有所指,隻得低頭稱是,告退一旁。
“殷相,你說呢?”
殷思清乃三朝老臣,而且不比顧雲陽少年成名,二度科考都無緣殿試,終于在景昭三年點了榜眼,從此平步青雲。而今,烏紗帽翅之下,雙鬓已染。宦海浮沉數十載,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當下堆笑道:“聖上所言極是,顧賢侄豪氣幹雲,假以時日必定青勝于藍,成為我朝棟梁之材。”
皇帝淡淡而笑,有内侍上前給他系上衮龍短帔。
顧靖之自小善騎射,馬上功夫也算了得,但要在衆目睽睽之下馴服西域無缰野馬,到底也無把握。李元霁臉色肅然地附耳上來,“你若在于阗使臣面前跌了份,我就啟禀皇兄,送你去西域‘和親’,聽說那于阗國公主容貌‘天下無雙’,國君不惜陪嫁三座城池,硬是無人應招。”
滿面虬須、虎背熊腰的于阗使臣,粗犷的面容之下,深邃的眼神尤如蒼鷹般銳利。顧靖之瞟了一眼于阗使臣,湊近李元霁玩味道:“聽聞于阗使臣此行确是攜了國書而來,說不定當真是為那位公主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