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園原是叡帝年少時的别苑,繼承大統之後,就空了出來,太後不忍見園子荒蕪,征詢叡帝的意思後,便讓李元霁住了進來。
醉漪亭内,李元霁已足足喝了三壺雨前龍井,才見顧靖之與明揚過橋而來。
顧靖之與李元霁通常熟不拘禮,明揚卻少不得恭謹如儀,上前長身一揖道:“明揚參見豫王爺。”
李元霁微笑着擡手,“免禮!”轉身朝沈屹使了個眼色,沈屹會意,下去摒退了左右,隻身一人守在亭前的石徑旁。
李元霁招呼二人坐下,自袖中掏出一方質地輕柔的絲帛,攤在漢白玉桌上。顧靖之與明揚上前細看,明揚一眼看到繪圖之人的款識,輕咦一聲。
“怎麼,明揚認得此人?”
“回王爺,明揚從師伯口中聽聞過此人,乃是容親王府的門客。”
“哦?”李元霁直起身,踱了兩步,回首問道:“此人才學如何?”
“此人才學絕佳,卻一味韬光養晦,并不輕易顯山露水,師伯亦辯不清是敵是友。”
李元霁略一沉吟又問道:“容親王待他如何?”
“容親王待他如上賓,卻并不倚重于他,他亦安之若素。”
顧靖之凝着案上的絲帛出神,李元霁疑道:“靖之?”
顧靖之回過神來,“此圖真僞尚未可知,即便為真,圖上既無方位又無地名,萬裡山河,無異于大海撈針?”
李元霁點了點頭,“靖之與我想到一處去了,如此一來,皇叔讓元景上京獻圖便合情理了,皇叔是想集天下人之力找出圖示所在。”
禦馬監的馬兒換了一茬又一茬,那百來匹純種天馬倒是愈見精壯,曆年所誕的小馬駒,成年後大多撥給了李長風,追風騎這幾年屢出奇兵、以少勝多,不得不說也有它們的一份功勞。
當年的老監官雖已耳聾眼花,心裡頭卻跟明鏡似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大,手底下的人稍有偷懶糊弄之嫌,必定招至一頓臭罵,直讓那些個徒子徒孫們心裡直呼邪門兒。李元霁一行堪堪進了禦馬監,便聽到老監官訓斥之聲:“你們以為這些個都是畜生,好糊弄,我告訴你們,這些畜生可靈性着呢!我伺弄了它們大半輩子,這世上有些人還遠不如這些畜生。”
李元霁與顧靖之相視一笑,揚聲道:“誰說不是,要不怎麼說‘牲畜不如’呢?”
監内各掌司、典簿聞言紛紛過來見禮,李元霁素不拿架,揮了揮手,“都起來吧!”
身旁的徒孫扶着老監官起身,老監官晦暗的眼中忽然有了神采,抖索着筋節虬錯的枯瘦的手,來到顧靖之身前,“是烏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