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宮中回府,李初妍倒真成了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千金,隻等李元景上京接她回南。日間閑來無事,李初妍便在房中舞文弄墨,聊以打發時光。這兩日也不見兄長過來看她,她知道他是生氣了,氣她擅自進宮,怕她莽撞行事一發不可收拾,可自己不也是為他擔心嗎?委屈之餘就想到了那個始作俑者。原來他就是那位“安定侯府的小侯爺”,天知道自己上輩子跟他結了什麼仇什麼怨,上回險些命喪他馬蹄之下,這回居然……虧元昭還誇他什麼口碑栽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由着那個姓易的告他個當街縱馬之罪,更不該替他辨明是非。如此想着,筆随心走,紙上便多了個張牙舞爪、奇醜無比的‘怪物’,又濃墨重筆大書了顧靖之三字,拎着左右瞅了瞅,複又擱筆垂歎:便是時光倒流,自己也絕做不來颠倒是非、落井下石之事,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郡主,歇一歇吧,董嬷嬷做了桂花甜釀……”捧着細瓷花盅進來的瀾兒見主子拎了張紙兀自出神,探身去看,李初妍一省忙往邊上躲了躲,神情便不甚自然,最後索性揉作一團扔進簍中。
瀾兒一笑,也不追問,隻将手裡的花盅揭開,托着往主子鼻端一誘,便見李初妍順勢湊了過來。清洌甘鮮的米酒釀,輔以糖桂花特有的香甜,隻消清淺一聞便沁人心脾,叫人滿口生津。
“還是董嬷嬷最疼我”,李初妍似真似假喟然而歎,一邊取了玉勺淺淺剜了一小塊置于舌尖,仿佛這些時日的不豫都随之化開了。
忽聽門外一聲清咳,睜眼便見兄長踱進房來,一貫的溫良儒雅……忙吞了口中的甜釀,一時幾乎嗆到。
“多大的人了……”李元辰微微搖頭笑歎。
李初妍清了清微齁的喉嚨才道:“兄長你不生我的氣了?”
“知道自己錯了就好。”
“我才沒錯,是那個顧靖之的錯……其實他……也沒錯,誰要嫁他,所以歸根結底是聖上和太……”
李元辰忍不住一陣咳嗽,打斷了她的餘話,他這妹妹向來敢說敢為,也不管旁人可敢聽敢看,倒深得父王的喜愛,也因此益發地‘口無遮攔’。
李初妍忙給他沏了常備的沙參玉竹茶,李元辰啜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好在聖上當時未下明旨。”乍聞消息之時他就想,幸好未下明旨……
“不說此事了,要入冬了,兄長怕是又要不好過了,太後派來的禦醫可有對症良方?”
李元辰擺手道:“不妨事,孫太醫已出了方子,每日按時煎服,調養豈是一時一日之功。”李初妍明知此理,亦不禁眉黛微颦,兄長又要熬過這個苦冬了。
“算算日子,你二哥不出三兩日便能入京了,回去再不可任性而為,若有不中聽的也不可輕易造次,自有父王母妃為你做主,記下了?”
見她神色黯然,李元辰将她輕輕攬在懷中,隻作平常語氣,“此番回南又不知幾時得見,母妃那裡還要你加多寬慰,我在京中一切安好,讓她勿以為念。”
李初妍一時喉頭發梗,唯有頻頻點頭。
瀾兒性急,次日已将一應衣物細軟收拾停當,隻是宮中又送來好些賞賜,再加上前番得的,若要悉數帶走,怕是要裝大半車,若說不帶怕又不妥,正為難得緊,少不得問問世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