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疾風沖塞起,沙礫自飄揚。泠州已是邊塞,三大營裡又屬雲嶺最為荒涼,軍中兒郎說起雲嶺無人不曉。營中主将鄭越馳冷面熱心,悍守邊關十餘年,頗有威望。
一早就有營兵來報,說有軍士顧靖之前來報到。鄭越馳舌頭掠了掠後槽牙,心裡暗罵:倒黴催的‘福子蔭孫’,也不知得罪了哪個太歲,偏要充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來礙眼,當下冷聲道:“讓他候着!”
這一候就是一個時辰,凜冽的朔風裹挾着沙礫不時打轉,刮得臉頰隐隐生疼。楚兒竭力忍着不去撫臉,偷偷瞄了一眼顧靖之。隻見他像根木樁一樣釘在主營房前,紋絲不動。細看之下,連眼睫上都染了沙塵,側面瞧着格外厚重。楚兒不自覺地擠了擠眉眼,也不知是替他還是替自己。出門時特意挑了件灰不溜秋的厚實粗布棉袍,腰間的褶皺裡已積起了沙塵,她輕輕用手抖了抖,依舊束手站好。
起早城門一開,顧靖之就去尋了個客棧把她安頓穩妥,讓她在那裡暫等消息。原是她費盡口舌才被允跟了來,生怕此時一個小動作就被他看低了去,說不定還會勒令她回那個人生地不熟的客棧去。
兩丈開外的校場上,一隊隊官兵訓練有素,也有人不時進出主營房,可都是來去匆匆,仿佛壓根兒瞧不見他們兩人。漸漸地,楚兒有點按捺不住性子了,瞅着一個空檔,攔住一名尚顯稚氣的士兵問道:“請問這位軍爺,營中主将貴姓?”
“我們将軍姓鄭,你是何人?”
楚兒朝他微微一笑,随即揚聲道:“鄭将軍,小人鄭楚前來投軍。”
顧靖之一臉錯愕,礙于有他人在場不好明言,輕叱道:“不可胡來!”
楚兒掩不住一臉的竊喜,一扭頭再次揚聲道:“鄭将軍,小人鄭楚前來投軍。”
“嘩啦”一聲,鄭越馳打簾而出,黑着臉問:“何人在此喧嘩?”
楚兒垂首躬身道:“小人鄭楚聽聞将軍威名,前來投軍,願以此身報效家國。”
顧靖之忙上前一步截道:“軍士顧靖之延期報到,請将軍發落!”
鄭越馳并不理會他,朝楚兒點了點頭道:“精神可嘉,那你倒是瞧瞧這校場的兵器,哪樣順手,撿着練一趟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