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迩刹處于西境與羌笃交界處,就像探入羌笃境内的一個“箭簇”,兩國軍民在此屢起沖突,羌笃早欲拔除這眼中釘、肉中刺,奈何任憑他們明裡暗裡、軍軍匪匪,泠州守軍借着地勢以逸待勞、見招拆招,木迩刹不僅寸土未失,反有拓界之迹。今歲入春以來時有羌匪燒殺搶掠,邊民苦不堪言。月前,右軍都督府曾派兵增援掃匪,羌匪折損慘重。聽聞匪首莫疊與羌軍有交集,雲嶺大營在此增設崗哨,以防羌匪伺機複仇。
顧靖之趴在離邊境最近的山丘上,眺望兩國交界之地。聽邊民們說,之前邊境安睦時,會有牛羊悠閑地遊走于兩國境内,如今連飛鳥都不見一隻。
“顧大哥,你看……”楚兒忽然撐起上半身,指着遙遙半空中的一隻“大鳥”。顧靖之定睛一看,卻是一隻大鹞子。再一看,灰藍色的鹞子寬翼下還挂着個……孩子?
觀察了半個時辰,顧靖之已對周邊的地形了然于胸。他看了看風向,估摸着這隻鹞子大概會落下的地方,拉起楚兒往東北角低窪處的一塊巨石掩去。
“呼啦”一聲,大鹞子堪堪落在丈把遠的地方,左翅尖搭在幾塊嶙峋的石頭上,楚兒下意識地想要起身查看,被顧靖之一把拉住。楚兒蹙眉輕聲比劃道:“孩子……”
顧靖之不理會她,隻緊盯着那隻鹞子。靜靜地過了半晌,就在楚兒心疑那孩子出了意外之時,左“鷹”翅被輕輕掀起,探出一個圓乎乎的腦袋,警覺地朝四下裡望了望,身手利落地就地一滾,翻出了偌大的鹞面。隻見他拍了拍沾身的草灰木屑,又拖起鹞子藏到了東首的榉木林裡。
貓在巨石後的楚兒左手被顧靖之緊攥着,見他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孩子,知他是情急之下無心之舉,卻也不敢動彈。
那孩子見周遭殊無異動,從褲管裡掏出一張紙來橫豎比照了一會兒,起身往北面的坡地走去。坡地平緩無障,等他遙遙走出半裡地,顧靖之才拉着楚兒起身。
楚兒輕輕将左手抽将出來,雙手交握隻覺手心微汗,欲要找個話由,卻見顧靖之神情戒備,“怎麼了?”
“這鹞子來曆不明,你先回營禀報将軍,我跟上去瞧瞧。”
楚兒毫無江湖經驗,猶疑道:“不過一個孩子,許是玩耍時被風吹偏了方向呢。”
顧靖之冷峻道:“若是如此,他不該這般鎮靜,也不該随身攜帶地圖……”
“也不該藏那鹞子”,楚兒一點就透,“那我跟你一起去。”
“若他不是個尋常的孩子,就是個高手,兩人一起太過招眼。”
楚兒無從反駁,猶豫了片刻道:“那你小心行事。”顧靖之從懷裡掏出雲嶺大營的銘牌塞給楚兒,“此處離大營尚有一段路程,你去找崗哨的兵士,等他們換崗時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