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嶺一役,全殲羌笃“滿天星”六百三十七人,顧靖之擢升為龍骧營副統領,嚴輝擢升為百夫長。
楚兒驚懼過甚,内熱不降,顧靖之衣不解帶守了她幾日,終于消退下去。病中她胡話連連,時常驚起,攥着他的膀臂方能睡得踏實。這日一早醫官來為楚兒診脈,順道給顧靖之換藥。
醫官收着脈枕、傷藥,一邊道:“楚兒姑娘再養幾日就無礙了,倒是顧副統領你肩背上的傷口一直延綿不愈,要當心着些。”顧靖之避開楚兒審視的目光,“有勞許醫官。”
等他送完醫官,煎了藥回來,見楚兒已倚坐在床頭,除了唇色略為淺淡,其餘幾乎複原如初了。
湯藥熱氣氤氲,他執起羹匙輕輕地打着圈,舀起一匙舉到楚兒唇邊。不想楚兒眼睫一低,淚珠滾落入藥。他手上一滞,心中便起了憐惜,那樣一個燦若明霞的人兒……
楚兒略為拘窘地拭了淚,去接顧靖之手裡的藥碗,“我自己來。”顧靖之略一猶豫也就由了她,忽然想起什麼,又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罐給她。楚兒擡起未幹的淚眼凝眸看他,他便掀開蓋子往她鼻窦處湊了湊。
“桂花乳酪?”楚兒心知軍中絕無此物,最近的集市距此亦有三十餘裡,難怪他久久傷口未愈……一時又珠淚盈眶。顧靖之頓時手足無措,“可是又有何不适?”
楚兒搖頭,放下藥碗,起身輕輕攀過他的左肩,撫着衣衫之下厚厚的紗裹,“顧大哥……是我連累了你。”
顧靖之仿佛被定了身法,連呼吸都透着小心,原來她是為他落淚,他的心也泛了潮。良久,他輕輕擁她入懷,拍着她纖薄的背,“沒事……不疼了……” 楚兒趴在他肩頭,喃喃道:“隻聽過殺出重圍,沒聽過殺入重圍的,怎麼會有人這麼傻?”顧靖之無聲地一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傻,他隻知道,如果再讓他選一次,他還是會義無反顧。
兩日後便是新春,泠州總兵裴牧來雲嶺犒軍,鄭越馳着人來喚顧靖之。甫入營房,鄭越馳便向裴總兵引薦顧靖之。顧靖之依禮參見,隻見裴總兵年近不惑,是個風度翩翩的儒将。裴總兵點了點頭,眼裡難掩贊賞之意。
顧靖之心裡卻有些不自在,想自己與裴總兵素不相識,也不知此番引薦是鄭将軍之意還是徐家大哥哥曾對這總兵大人提及自己,讓他對自己另眼相看。鄭越馳好似洞曉他的心思,煞有其事地“訓示”了幾句也就讓他離開了。
巳時正,鄭越馳率全營上下在韓仙谷祭奠戰死的将士。寒風蕭飒,旌旗獵獵,祭酒三杯告慰亡靈。“笑眠黃沙終不悔,丹心寸寸向山河”,誓言聲聲回蕩峽谷。
祭奠歸來,顧靖之先去找了腿傷未愈的任柱,進門時恰巧碰到嚴輝出來,想起那日之險一直未能當面緻謝,便鄭重地向他行了一禮。嚴輝忙扶住他,笑了笑道:“本是職責所在,嚴某當不起顧副統領如此大禮。之前是嚴某……狹隘了,任柱兄弟……沒丢雲嶺大營的臉。”說完拍了拍顧靖之的臂膀,自顧自去了。
顧靖之入内,任柱聽聞動靜正想蒙頭裝睡,餘光瞄到是顧靖之,松了口氣撐着雙臂坐了起來,“顧兄弟,不是說你被總兵大人召了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