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之哥單獨出去的嗎?”“我打聽過了,他帶了四個人同去。”“可知道他們去做什麼?”“好像是去接應馬隊,顧兄弟說雲嶺要有自己騎兵了。” 楚兒将筷箸往案上一撂,“我去找鄭将軍。”
“将軍,剛剛斥候營的兄弟回來報信,說北邊的沙窩子午時遇到了沙暴,顧副統領他們會不會……” 走到鄭越馳營房門口的楚兒一驚,她在《博物志》中看過沙暴,“天乃大風揚沙,一夕填此空谷”。
“阿楚兄弟,天快黑了,你去哪兒?”任柱見楚兒一言不發跨上馬背,生怕再丢一個,奈何他不會騎馬,想攔都攔不住,便急着去找嚴輝。
一陣疾馳過後,暮色四合。楚兒提缰勒馬,但見四野蒼茫,心中亦是空罔無措,她不知何處才能找到顧靖之。
“靖之哥……靖之哥……” 她扯破了喉嚨,漫無頭緒地縱騎奔尋,但天高地闊,連一個回聲都吝于給她,四面八方的風吹亂了她的發梢,胡亂地覆在她的臉上,她伸指拂過,才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
不知過了多久,風中傳來幾聲若隐若現的釘鈴聲,飄渺而空靈,恍如太虛空鏡中的佛音梵樂,她霍然四顧,急切找尋鈴聲的來源。終于,她隐約看到身後的蒼蒼暮藹中有暗塵湧動,漸漸的,她看到一隊人馬仿佛從天地交彙處向她走來……當顧靖之看清茫無涯際的曠野中,一人一馬為他駐立,心中的震動無可比拟。
兩兩相望,一個灰頭土臉,一個涕淚橫流,忍不住相視而笑。顧靖之手下的士兵争相起哄,楚兒想起之前的流言,不禁有些别扭。顧靖之掃了手下們一眼,他們就禁了聲,臉上挂着促狹的笑意,在馬背上一漾一漾地趕着馬群從他們身旁經過。
顧靖之的頭發、眉毛都沾染了厚厚的沙塵,楚兒忍俊不禁道:“紅毛怪!”他抵上她的額角,将沙塵蹭了她一臉,‘“為你‘斷袖’,與你‘分桃’,是我之幸!你為何等候在此?”
“你遲遲未歸,我去找鄭将軍的時候聽到斥候營的兄弟們說前面有個沙窩子午時遇到了沙暴,我以為你……”“以為我葬身沙海?”楚兒伸手捂上他的唇,顧靖之執起她的手,“傻瓜,此地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你上何處找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顧靖之聞言,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欽佩,這小小的身軀似有無窮的力量,總能讓他刮目相看。
“前面沙窩子是遇上了沙暴,但那裡不算真正的風沙口,沙暴來得快去得也快,也不像風沙口的地界,沙暴過後‘沙上牆,驢上房’,除非遇上罕見的流沙山。”她凝了眼淚,“什麼叫沙上牆,驢上房?” 顧靖之想了想,“就是沙暴過後,能看到沙子漫上牆面,形成一個斜坡,直逼房梁,百姓家裡養的羊啊,驢啊都能順着斜坡走上房頂。”楚兒見他連說帶比劃,迥異于軍營裡的冷面統領,不禁莞爾。
“但因為趕着這些戰馬,怕它們受驚,就繞了遠路回來。” 楚兒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話到此處,顧靖之臉色一肅,“鄭将軍在此戍邊多年,對周邊地貌、氣候再熟悉不過,你定是隻聽了上半句就莽撞跑出來了。算你運氣好,瞎貓碰到了死耗子,要不我再上何處找你去?下次無論如何,也不能一個人跑出來,記住了?”
楚兒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身上一輕,就被顧靖之抱上了烏影的馬背。烏影原地輕輕踏了幾步竟沒有撂蹶子,顧靖之便跨上楚兒騎來的馬,臉上笑意清淺,也不知是誇他的愛駒通靈,還是誇楚兒能赢得他愛駒‘垂青’,“你是唯一一個除了我以外能騎烏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