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圍在陸明峰周邊的人四下散開,瞬間,陸明峰的身形暴露出來,他渾身肌肉緊繃。
陸明峰結巴:“我、我……”
陸明慎打斷他:“二哥,過來說話,别站那麼遠。”
陸明峰硬着頭皮往前幾步,哆嗦了下嘴唇:“陛下。”
“叫什麼陛下,你我親兄弟間這麼生分做什麼?”陸明慎皮笑肉不笑。
陸明峰低下頭:“臣不敢。”
嗖——
陸明慎順手拿起一根銀筷,朝陸明峰擲去。銀筷順着陸明峰的頭皮擦過,深深刺入他身後的柱子中。
陸明峰一個踉跄,跌坐在地,眼神呆滞,很顯然是吓破了膽。
“朕看你方才倒是敢的很。”陸明慎的聲音幽幽從前方飄來。
陸明慎抱着盈盈,往下走了幾步,神情嚴肅。
“二哥,還想說什麼?”
陸明峰反應過來,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語無倫次地重複着:“沒有,什麼都沒有。”
此時,陸明峰心裡悔恨萬分。
他不過是一個沉溺于美色的酒囊飯袋,哪裡經曆過這等場面。方才也不過是一時沖動,忘了他這四弟是何等可怕。
陸明慎環視四周,高聲道:“誰還有意見,今天一并說了。”
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陸明慎冷笑一聲:“你們不說,那朕來說。”
“嘉甯公主可以助先帝奪取天下,這就說明,人的能力并非由性别所決定。”
“更何況,先帝生前曾自願将帝位還給大長公主,嘉甯公主已葬入帝陵,封号周定帝。所以,爾等也莫要以祖宗之法來約束。”
“永泰公主,是朕與皇後的嫡長女,由她繼位,再名正言順不過。”
陸明峰擡眼看着陸明慎。
心裡有很多話想說,比如:他兒子多,如果四弟不想生,他可以送一個給他。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
陸明峰不想自讨沒趣,更不想激怒陸明慎,他好日子還沒有過到頭。他又想起母妃的教導,做個沒心沒肺的酒囊飯袋,不要多管閑事。
他咬了咬牙,小聲道:“陛下英明——”
陸明峰話音未落,身後的呼聲一聲蓋過一聲。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如今皇帝正直壯年,手握兵權,他們自會忠心于眼前這位年輕神武的帝王。至于以後的事,那就留給以後再說。
等到了那個時候。
到底是嫡長公主或皇室旁支子嗣更勝一籌,誰也說不準。
且行且看。
襁褓之中的永泰公主尚不知,她肩上扛着的是整個大周,她父皇母後對她的期待又是何等殷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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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宴結束後。
沈秋晚把睡着的盈盈,從陸明慎懷裡小心翼翼抱過來,轉身把孩子放到搖床裡,然後拉着陸明慎走了出去。
她瞪陸明慎一眼:“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提前跟我商量。”
陸明慎低下頭,小聲道:“我以為你能猜到。”
畢竟大長公主都是帝王了。
按照常理來說,沈秋晚是這位周定帝的唯一子嗣,理應由她繼位。如今她當皇後,他為皇帝,陸明慎覺得已經很委屈沈秋晚了。
沈秋晚嗤笑一聲:“我能猜到什麼?你這樣做,考慮過盈盈沒?”
當皇帝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自小見舅舅操心于黨派之争、文武之争,還要心系天下蒼生……
陸明慎聲音更小了:“可權力是這個世上最好的東西,我隻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給你,給我們的女兒。”
聞言,沈秋晚一愣,神情有些恍惚。
權力,當真是個好東西。因為權力,舅舅可以随意決定沈家人的生死,因為沒有權力,上輩子她的生死被人随意決定……
多少年來,無數人為此趨之若鹜、醉生夢死。
她開始有點理解陸明慎了。
陸明慎見她沉默,解釋起來:“咱們在,自是能護住盈盈,可我們總會老、會死,到了那一天,我希望有些路盈盈可以一個人走,有些事盈盈可以一個人扛。”
從冷宮走到龍椅。
這一路來的艱辛,陸明慎再明白不過。
陸明慎從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無比清楚,人與人是不同的,有些東西隻要他不去争取,就永遠也輪不到他。
所以,如果當年登上帝位的是長公主而非父皇,那死的就不會是長公主和驸馬。
陸明慎隻希望自己的女兒,永遠不要經曆這一切。
陸明慎張張嘴:“如果你願意,這個帝位也可以你來——”
沈秋晚毫不猶豫打斷他:“不要,不要。”
她不想操心。
她不想學什麼權衡之術。
她隻想遊遍大江南北,潇灑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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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過十年。
當年襁褓中的小小女嬰,如今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