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你拿人家耳墜?不熟你喊他禮公子?”雲绡擺明了不信:“不熟他剛才一口一個宓兒叫你叫得親熱。”
雲宓淚眼朦胧:“妹妹你為何要這樣針對我?難道還要我以死明志自證清白嗎?”
“别哭啊。”雲绡坐姿都沒動:“有本事你死一個,你死了我就信你是清白的。”
“妹妹……”
“夠了!”雲光憧被這兩個女子你來我往吵得頭疼,開口道:“将雲绡也關押看守起來!”
雲绡頓時止住聲音,隻冷冷地看了雲宓一眼,轉身離去。
鐘離湛着實有些目瞪口呆,雲绡變臉的速度極快,方才在與雲宓針尖對麥芒時可一點兒也看不出軟弱可憐的一面,全程氣定神閑,專挑他人痛處去戳。
鐘離湛沉默片刻,眼看着雲绡已經被關入了靜室,這才問:“你方才請神上身了?”
此話問出口,鐘離湛便有些後悔,這擺明了是句廢話,還有損他威嚴的形象。
殺神挺直腰,還沒想好怎麼撿回形象,那邊如一把小刀般刺人的少女便默不作聲地落淚了。
一滴滴眼淚砸在手背上,她連呼吸都沒重幾分,将所有氣惱與委屈都吞了回去,還沒忘恭恭敬敬地回鐘離湛一句:“讓曦帝見笑了,我若方才不刺她幾句,恐怕眼下形式會更糟。”
她頓了頓,像是多年苦楚無處訴說,卻在這個時候露出了幾分脆弱:“以前也總是這樣的,不論我與雲宓之間誰對誰錯,隻要她哭,所有人都向着她,所以我——”
所以她就幹脆多刺她幾句,哪怕無法撕下她的假面,也要讓她不痛快。
這些話,無需雲绡說出口鐘離湛也明白了。
他原以為皇宮信奉的是為權為勢,能者居之,卻沒想到皇子皇女之間卻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啧。
雲绡的眼睛都紅了,哭得也太可憐了些。
她的眼淚并沒有持續太久,擡手擦去了淚痕後,她便起身道:“還好被關在了這裡,我還有機會。”
語畢,雲绡便走到靜室内的一角,搬開那裡的隔茶水的小櫃,扒開表面淺淺的一層土,很快就露出了一個——狗洞。
鐘離湛:“……”
怎麼兩千年後的人是屬老鼠的還是屬狗的?都那麼喜歡打洞?
雲绡正要往裡鑽,鐘離湛便提着她的衣領問:“你要做什麼,直說。”
雲绡眨了一下眼道:“我要去找周泉禮。”
她說完,眼珠動了一下,而後沉默地看向鐘離湛。
少女沒開口,但鐘離湛突然就福至心靈地明白她這個眼神,問:“你想讓孤幫你,提他過來?”
雲绡點點頭,随即露出了一抹淺笑。
見鐘離湛眼眸微眯,她連忙解釋:“若信徒能活,曦帝尋找自由的辦法就更多,不是嗎?畢竟皇宮中關于符咒陣等禁書很多,我雖不能進去,但能站在外頭曬太陽,曦帝進去翻看不也是一樣?”
鐘離湛:“……”
嗯,她抛出了一個很好的條件作為誘餌。
“你到底想幹什麼?”鐘離湛是真的有些弄不懂她,如若她隻是想在此局中脫身,也可以請他幫忙,用同樣的條件作為誘餌,換她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從青雲司離開。
畢竟他可以做出很多對那二人不利的證據。
雲绡卻隻是笑:“我想要,公平。”
鐘離湛微頓。
公平。
這兩個字看似簡單,實則難得。
曾也有人問過他遊于五族之間,殺兇惡者弄權者無數,沒有明确的站位,甚至連同為曦族的族人也不放過,這樣究竟有何意義,是為了什麼。
他也說,是為了公平。
一腔熱血,滿懷抱負,說出了公平二字後,得到的卻是無數人的嘲弄。那一瞬鐘離湛仿佛變成了稚兒,仰頭看向那些如魑魅魍魉一樣高高在上的長者,聽着他們諷刺的笑聲,心下一片冰冷,想的是:看吧,這就是不公平。
而兩千餘年後,有個和他當初天真時一樣年紀的少女,對他說她要公平。
“孤給你公平。”
鐘離湛說完,身影消失于牆前。
十步,夠他走到隔壁,提周泉禮來這邊。
雲绡卻站在狗洞前,雙手于袖中攥緊,一雙明媚的眼眼神幾番變化,驚訝,豁然,欣喜。
什麼公平啊,那不過是她曾看過史記上描述鐘離湛生平的前言,三言兩語記載了他也做過利國利民之舉,從英雄變成殺神之過程,總要有個足夠強烈的對比。
尚是英雄的鐘離湛便豪言壯語,說要天下公平。
雲绡其實隻是試探了一下,從她掉進禁地喚醒鐘離湛之後便覺得他很違和,與史書上記載的殺神越來越剝離開來。
眼下倒是有些确定,原來殺神……還是個心懷正義的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