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绡沒想過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問:“他會拿我先驗證的。”
鐘離湛挑眉:“有孤在,還能讓你死在小小咒語之下?”
窗外的風稍稍大了些,呼呼地嚎嘯着,斑駁的樹影透過窗棂投在了鐘離湛的身上,那魂魄透着幾絲光,玄色的衣袂與光影重疊,仿佛被風吹起來一樣。
鐘離湛覺得,自己仍然沒看明白雲绡,但不可否認,她的過往比他想象得更艱難。
也難怪……她會這麼瘦弱。
鐘離湛朝雲绡靠近了兩步,見他真的動了,雲绡才從這句話中回過神來。
還真是難得,難得到她一時恍惚,在心中幾番回味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問出所想:“曦帝這是在……為信徒撐腰?”
“你護孤的骨劍,孤總得給你些回報。”鐘離湛站定在雲绡的面前道:“雙手伸出。”
雲绡心念一動,以為他又要教自己些什麼,便趕忙将手做捧狀伸到鐘離湛的面前。
鐘離湛看向她手心裡被指甲掐出來的血痕,這是她在說到那個名叫阿青的朋友強忍着難過無意識握拳而來的,也正是因為這些傷痕,鐘離湛才确定她沒有欺騙自己。
光影穿過他的魂魄,将那搖曳的樹枝黑影投在了雲绡的手掌上,鐘離湛的指尖懸空畫符,清朗的聲音低聲念咒。不消片刻,随着符消失咒停下,雲绡手心裡的血印子也無蹤了。
雲绡愣了愣,有些為難道:“信徒愚笨,曦帝能否再教一次?”
她光記着手心裡的符,可他念咒的聲音實在太低,雲绡沒怎麼聽清。
鐘離湛微怔,俯身朝雲绡湊近,歪着頭看向她。
雲绡對突如其來的一股熱風有些不适應,隻縮了肩膀,沒躲。
他教她反咒的時候她一心好學,這個時候卻因為手心的微癢沒那麼認真,定然在曦帝的眼底落下了不好的印象。
雲绡理虧,可還是厚着臉皮:“勞請曦帝,再念一次咒。”
鐘離湛确定了,她當他方才是在教她呢。
可他隻是同情她過去的遭遇,不忍她年紀尚輕身邊卻皆是惡意。
小姑娘那雙眼還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寫滿了好學,鐘離湛惡從心起,擡手朝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被個鬼魂彈腦蹦兒的滋味,有點怪怪的。
雲绡擡手摸了一下額頭,這點兒力度在她這兒連微疼都算不上。
鐘離湛道:“下次再教。”
雲绡聞之,眼眸又是一亮,這說明他還願意教她,不管是這次還是下次,隻要能學到就是好的。
-
雲绡對雲光憧還是很了解的。
聖仙節祭祀平安結束之後,雲光憧肯定要去顯帝面前請罪。但因聖仙節未出差錯所以顯帝也不會過重地責罰他,隻是這件事還是得有人背鍋,背鍋者是神霄塔内被周泉禮收買的看守。
雲光憧也需要一個害他險些在顯帝面前出大錯的發洩口,那也隻能是雲绡了。
雲绡被關在青雲司的靜室裡,每天一壺水,一碗飯,餓了也隻能忍着。
鐘離湛看她過得這樣難居然還挺自在,在他替她治傷後的第二天就用那豁了口的杯子将手指“無意間劃破”,而後興沖沖地跑來讓他教她治療傷口的咒。
他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一股子暴戾的沖動想要直接掀翻了青雲司,将這受傷的可憐的兔子提到那些仗勢欺人之輩的跟前,讓她狠狠地報複回去。
這股戾氣,終是被他壓了下去。
畢竟今昔非同往日,他沒了身軀,隻一縷魂魄還得受骨劍限制,雲绡離不開這靜室,他也最多隻能走到門外去曬曬太陽。
偏這幾日天氣不太好,聖仙節之後便狂風大作,連下幾場雨後降溫了。
靜室内連張毯子也沒有,雲绡晚間冷得睡不着了居然把屋子裡唯一一張凳子砍了燒了。
鐘離湛看着漆黑屋内那一團明亮的火光,橙紅色在雲绡的眼中跳躍,她絲毫不害怕這火勢因意外蔓延,會将她燒死在這裡。
“很無聊吧?”雲绡居然還能兼顧上鐘離湛的心情,一張小臉笑出了小小的梨渦:“很快就會有人放我出去的。”
鐘離湛不知她哪兒來的這樣樂觀,隻覺得火光下她臉上的梨渦更加顯眼,也更顯得這幾日蹉跎下她變得更加的瘦弱。
鐘離湛忽而問她:“你幾歲?”
雲绡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我再有半個月,就及笄了哦。”
似乎是在強調,她已經不是小孩兒了。
鐘離湛又問:“你方才說,很快就有人放你出去,是因為你馬上及笄?”
一國公主及笄之禮,便是再不受寵也該有幾分重視。
雲绡卻搖頭:“不對,是我了解周泉禮,他感受不到雲宓對他的愛,就一定會着急。”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靜室外傳來了腳步聲,很快有人打開了靜室的房門,對正在燃火取暖的雲绡皺起眉頭道:“十一殿下,你可以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