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甯的位置在蜚聲貿易聯合展區的正中間。

很多客人一來到這個區域，很自然地就會被沈晴山以及他身後的裝置所吸引，從而體驗純手工的染整過程，感受人工生産區别于大機器生産的獨特魅力和價值。

裝置的功能不隻是講解和互動，同時還起到了篩選客戶和提前建立價格預期的作用。

待客戶了解完整個制作過程，如果還能繼續往下，證明是有強烈興趣的，是可以進一步洽談需求和溝通價格的。

此後，再往縱深導流，更精準的客戶定會将會讓甘甯和程小鵬的工作輕松很多。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客人在嘗試完沈晴山和蔔思凡的互動裝置之後，并沒有停留，而是轉身走了。

甘甯走到一旁，靜靜觀察他們的動向。

隻見其中一位客人拍了拍同伴的手臂，擡手一指，随後便走向了陳軍豪的“水天一色”。

甘甯順勢扭頭看去，“水天一色”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排架子，上面五顔六色地放滿了香雲紗面料所制成的新中式旗袍。

沈晴山也覺察出了不對勁，走過來說：“他們怎麼也賣起了香雲紗？這和整體裝飾完全是兩個圖層啊。”

蔔思凡走到兩人身旁，輕聲說了今天聽到的消息。

甘甯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有些沾沾自喜，眯眼笑道：“價格戰？情願虧本都要跟我剛？他就這麼怕我和雅苓？”

沈晴山覺得她的笑容着實詭異，卻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甘甯——老大終于回來了。

他不由道：“你說該怎麼辦吧，你讓我直接過去踢館都行，義不容辭。”

甘甯知道他在開玩笑，随便笑笑就過去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一時之間，她其實也沒想好該怎麼應對。

她環顧四周，忽然問沈晴山：“嘉寶呢？怎麼剛才開始就沒見到她？”

沈晴山：“她本來還在的，那個意大利人進去時裝區之後，她就不知道去哪了，應該是到别的地方取材去了。”

“你們覺得，陳軍豪認得嘉寶嗎？”

沈晴山一愣：“這難說，開幕前嘉寶就在這裡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雙方算是打過照面了的……诶，不對……”

他一拍腦袋，說：“她說有同行好友在豐都，今天順便約了出來玩。剛才我在忙，沒有聽清，她應該是接人去了。”

“那可來得太是時候了。”

甘甯低頭一沉吟，對沈晴山說：“反正現在在這做互動裝置也是替人做嫁衣，不如你假裝上洗手間，替我走一趟，讓嘉寶的朋友幫我們個忙。這裡由我來做煙霧彈，頂上。”

“什麼忙？你盡管吩咐！”

“你太高了，把耳朵湊過來……”

甘甯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完。

沈晴山點點頭，趁四下裡沒有人注意，遛了。

甘甯接過他手上的遙控，繼續禮貌迎賓，甚至比沈晴山還要賣力，末了，說：“我們裡面還有更多款式，不如進去看看吧。”

嘗過新鮮的客人見她一停，視線便即刻被旁邊的熱鬧吸引了過去，問她：“那邊也是你們的嗎？”

甘甯禮貌地搖搖頭。

“這樣啊，那我們看完之後再過來。”

目送客人離開，甘甯一臉“苦笑”。

這一幕恰好被陳軍豪捕捉到。

他把阿興拉到一旁，問他：“現在數據怎麼樣？”

“客人來了不少。其中大客戶還在談，零售倒是出乎意料地多了十來單，都是買的香雲紗，大概是些來湊熱鬧的散客。”

“預計營收？”

“現在才過去兩個小時不到，零售加起來有一萬多。大客戶要是談成，二十萬應該沒有問題。”

“很好，我們繼續這個策略，繼續這個價格。你都看到甘甯那丫頭的臉色了嗎？我就說她們瞎搞嘛，把東西都藏到裡面，不就是明擺着讓我們搶生意嗎？”

阿興點點頭，沒有說話。

又一位客人從甘甯面前經過，甘甯沒有留住。

那客人染着一頭金色短發，身材高挑瘦削，腿長逆天，一路貓步走到水天一色的香雲紗展架前。

他明明是個男生，皮膚卻比女生的都要白。

他穿着熒光粉紅肚兜，白色高腰開叉喇叭長褲，腳踩驢頭恨天高，白色膠質手套往雙手一戴，翹起一根小拇指，把罩着大半張臉的墨鏡輕輕往下一拉：“哇哦！這都是些什麼土貨？”

客人過于直接，陳軍豪和阿興沉默了，甘甯也沉默了。

男生一邊拿着郭嘉寶同款相機光明正大地錄像，一邊用蘭花指挑挑揀揀。

阿興硬着頭皮走上前，問他想要什麼樣的，作什麼用途？

男生斜斜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怎麼感興趣的，就是給我媽買，順便送幾套給我的七大姑八大姨。”

阿興：“那正是太好了，我們這些都很受熟齡女性歡迎。”

“哦，是嗎？挑幾件給我看看？”

男生極其挑剔，說出來的話跟“五彩斑斓的黑”一樣迂回曲折，即使阿興再怎麼經驗豐富，也險些被他繞暈。

不多時，男生挑選完畢，結好賬，繼續搖曳生姿地走向下一個展區，再也沒回來甯莨雲裳。

甘甯望眼欲穿，順道收獲了陳軍豪一張挑釁的笑臉。

她一挑眉，沒有說話，負氣地鑽回自己的服裝展區裡。

沒過多久，沈晴山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黑色大垃圾袋，趁着一旁水天一色忙得腳不着地，徑直去找甘甯。

蔔思凡看看四周，也不想替别人做嫁衣了，幹脆把屏幕晾在原地，跟着沈晴山進去。

垃圾袋裡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剛才的高跟鞋男從隔壁買來的香雲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