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上午7點不到,基圍鎮恒隆廣場中心噴泉。
這是個工作日,原本用來休閑娛樂的步行街,行人了了,店鋪還沒開張,隻有零星的幾名環衛工人在打掃。
有位阿伯,身上的皮膚起皺堆疊,幹癟的手藏在塑膠手套裡,正拿着一個小鏟子清理路邊一塊難搞的口香糖污漬。
耳朵裡,嵌着一枚和他的收入不甚匹配的無線耳機,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還沒來?”
阿伯一邊鏟着口香糖,餘光覆蓋上兩邊的人行道。
步行街的入口處,傳來汽車關門的聲音。
阿伯稍稍移動視線,一個穿着小裙子的十六歲女生踩着白布鞋朝噴泉的方向走來。
她拿着一個大旅行袋,看上去挺重的樣子。
“有人來了,一個小女孩。”阿伯說。
“女孩?不應該是個大媽嗎?”女人在耳機的另一邊說道。
阿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問題。而事實上,有些問題他其實也不用回答,對方能夠自洽。
“算了,不管了,”女人說,“等她把東西放到指定地點,你就當做是回收垃圾,把東西拿走吧。”
阿伯一邊假裝無意地看向小女孩的方向,一邊說了一聲“好的”。
可這兩個字還沒落地數秒,阿伯便難以自持地瞪大了眼睛。
根據指示,這個一看就很不尋常的黑色旅行袋應該被放入中心噴泉旁邊的分類垃圾桶裡,可那女孩隻定定地站在噴泉面前,并沒有半點要走向那垃圾桶的意思。
相反,她優哉遊哉地坐到噴泉的大理石圍欄上,緩緩拉開了旅行袋,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A4大小的素描本。
她的目光在周圍緩緩打量,蓦然停在了阿伯身上。
阿伯大吃一驚,急忙移開目光,生怕她發現其中端倪。
可這個反應終究是晚了半拍,小女孩突然勾起唇角,朝他粲然一笑,眉眼彎彎。
小女孩确認了目标,将素描本舉到自己身前,打開。
本白色的素描紙上,用馬克筆寫着幾個大字。
“你在看我嗎?”
阿伯不小心念出了聲,耳機對面顯然也聽到了,問他:“什麼?”
阿伯當即手足無措,混沌的大腦一時半刻無法把看到的奇觀傳遞給背後的那個人。
他的大腦嗡嗡作響,不停地重複着:不是說不會被發現的嗎?怎麼頭一回偷雞摸狗就遇到這種事?
女孩見了他的反應,唇角的笑意更甚。
她往下翻了一頁。
阿伯:“請把我上面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你的主人……”
耳機裡的女人:“你到底在做什麼?”
女孩繼續往下翻頁:“當然,我不介意你們直接視頻通話。”
阿伯像是着了魔,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食指瘋狂往上翻。可他沒有翻動,屏幕再次黑屏,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因為過于着急,竟然忘了把塑膠手套摘下。
他急忙把礙事的家夥脫了,接通了女人的視頻通訊。
女人正在發作的邊緣。
阿伯的前置攝像頭一晃,雙指一劃,後攝霎時放大,清晰地将女孩手中的素描本展示在了女人的面前。
“真是你大爺,怎麼回事?”
女人看着莫名其妙的屏幕,将嘴裡那個沒抽完的煙壓進煙灰缸裡。
視頻裡,女孩有條不紊地翻動着事先準備好的白紙黑字,于無聲中說:
錢我已經準備好。
但我有個條件。
讓我和你堵一局。
要是我赢了,人我帶走,債務一筆勾銷,再無拖欠。
要是我輸了,債務翻兩翻。
包裡有二十萬,還有二十萬在車上。
你要是答應,我和錢都馬上跟你走。
女人翹着二郎腿,不耐煩地看對面耍花招,可那花招甚是對她胃口。
一出手就是四十萬,毫不拖泥帶水,她喜歡。
她掃了眼背後的人,心道,真是江河日下,這種瘦不拉幾的小男生竟然還能榜上富婆?
顯然,她把男孩女孩誤會成了某種關系。
可惜了,有這樣的财力和魄力,做什麼不好?竟然為了根電線杆破費,真是浪費這麼好的出生。
大概是見女人許久沒有反應,對面再次翻動白紙:
怎麼?不敢?
我數五秒,要是還沒有回複,交易取消。
五。
“刷啦啦!”
時鐘的指針指向七點整,背後的中心噴泉按照既定的程序,自動打開,在女孩的背後化作一道水幕。
四。
女人習慣性地按了按耳機,似乎這樣可以讓自己的聲音更清晰。
她說:“我給你個地址,讓她帶着錢,單獨過來。記住,隻能她一個人過來。”
阿伯一怔:“不是說,不會露面的嗎?這裡到處都是攝像頭。”
女人:“放心,鎮上沒錢,那些都是擺設。我約這裡完全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