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科選什麼呢？好糾結啊，不然選物化生吧，但是又有點糾結。”

“——糾結就說明你還不夠喜歡，選你喜歡的，或者學起來輕松的，學習夠苦了還要學自己學不進去的，那也太可憐了。”

考完第一天，楊飒把桌邊的便簽一張一張撕了下來，整整齊齊地貼在了桌面上，看着上面漂亮鋒利的字體，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人在他自己的碎碎念上寫了東西，他本該是有些生氣的，畢竟這也算是他自己私人物品，但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人的筆迹和回應，莫名生不了一點氣，隻覺得有趣和好笑。

他幾乎能想象到，那人應當是寫完題目後，百無聊賴地轉着筆，突然發現了他的便簽，便懶懶散散地捏起來，一張一張地回複過來。

看着這些便簽，楊飒仿佛看到了一個很有性格的人，一邊扯着嘴角，一邊寫下了答案。便簽上的話語越看越鮮活。

那人除了回答，還留下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想學物理化學和生物？”

考試持續兩天。第二天，他沒有去找這個人是誰，而是帶着些期待，在便簽上留下了自己對于那人提問的答案。有了這種期待，考試也變得沒那麼難熬了。等待考試結束的時候，楊飒興沖沖地背着書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第一時間就摸上了側邊的便簽條，把它貼在了桌上。

看清上面的留言後，他一時間有些愕然，随後面色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因為很喜歡，我覺得物理化學和生物都是很有魅力的學科，在學習這幾門學科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學科之間的魅力，我在學習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多優秀的人，和他們進行交流就覺得很有意思，能夠學到很多。”

那人的回答這次出乎意料的簡短。

是鋒利的兩個大字：“好假。”

寫在便簽條的最下邊，直白而簡潔。

楊飒的唇緊緊抿在一起，仿佛覺得被戳中了，他捏了一下便簽條，心裡有點不太舒服。

“憑什麼說我假啊......這人又不了解我。”他嘟囔着，突然看見便簽的背面也寫了字。

他翻過來，看清了背面的回答，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你如果真的喜歡，就不會猶豫。物化生是最好選專業的，你這麼說是在騙我，還是在試圖自我說服？我和你也不是很熟的人，那你就是在騙你自己，沒必要的，騙自己是最笨的選擇。”

楊飒緊緊盯着那一行字，恍然間意識到，自己那些隐沒的心思，這人隻通過寥寥幾張便簽，就讀了出來。

甚至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事情，這人也看了出來，用直白到不可思議的話說了出來。

他仿佛看到一個人就這麼站在他的面前，揚了揚眉，盯着他的眼睛，似是調侃似是專注地，一字一句的告訴他：“你欺騙的是你自己。”

楊飒盯着便簽上的字，沉默了片刻，把便簽收了起來，跑到教室外面對着自己的座位，找到了給他寫下便簽條的那人的姓名。

林一元。

他沒刻意去找這個人，僅從名字也不能确認男女。隻是在重新分班後，得知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叫做林一元後，心中便升起一股奇妙的喜悅。

這一定是很奇妙的緣分。

他從來沒有主動和任何人提起過這個事情，也從來沒有和林一元提起過。隻是在高中分班後，對她增加了更多的關注。可以說是超過對任何一個人的。

看她和同桌嬉笑打鬧，将全部的心神投入到了學習之中。看她的排名從後面一點一點升上去，直到長久地穩定在了前十名。

林一元顯然不認識他，在他面前表現的疏離平靜，就像是普通同學一樣，楊飒也知道成績對林一元的重要性，因此高中也不去打擾她。隻是每每和她對視的時候，心中總是有些微微的遺憾——無人能夠和他分享那一段隐秘的回憶。

再後來，他看着林一元和同桌越來越熟悉，兩個女生偶爾下了課手牽手一起去廁所，回來的時候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和同桌聊天的時候，說話間偶爾也會被他捕捉到些許熟悉的直白風格。他心裡不知在那一刻，萌生了一股濃重的嫉妒和羨慕——他也想要得到那張熱烈的真切的笑容。

他不要那張僅僅是普通同學之間的那張客套的笑容，他想要的就是僅僅他一個人才能夠擁有的，獨屬他一人的笑。

從漫長的記憶中回過神來，楊飒盯着面前的林一元。她從大學以來就是這樣的，對待他平靜溫和，和高中沒有太多的差異。除非他大大的走近一步，才能捕捉到她潛藏于蝸牛殼之中的那一些少女的真實情緒。

但是，步子邁得太快，也會吓跑蝸牛的。楊飒再次提醒自己。

“所以你高中對我有印象嗎？”他順着兩人的話題，似不經意地提問。

林一元沉默了一下，她覺得此時此刻說實話，可能會有些尴尬：“有啊，你打籃球很好。”其實她從來不去看籃球賽。

“可我從來沒見你來看過我比賽。”楊飒說。

林一元咳嗽了一聲：“......我看的比較少。”

“你其實說沒看過，對我沒印象也沒事。”楊飒笑起來，“很正常，你高中心裡隻有學習了。”

這句話很好的緩解了林一元的尴尬。盡管知道楊飒看不見，她還是對他的方向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是啊，那時候對學習成績太在意了，我幾乎沒參加任何課外活動。”她歎口氣，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時候。

“所以......是為什麼呢？”楊飒試探性地戳了戳蝸牛探出殼的觸角，帶着些小心翼翼，“你好像比其他人都更加在意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