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羽落推開客棧門,掃視一圈,捕捉到隐約的靈氣流動,擡手解開黑衣人身上的隐身咒。見他依然人事不知地昏倒在地,她低聲問道:“他多久能醒來?”
慕驚弦輕輕帶上門:“不出意外的話,如果我不解咒,至少有十天。”
崔羽落向前幾步,洩氣一般地在床上躺下:“如果‘你’不解咒?為何這樣說,難道别人沒法解麼?”
慕驚弦将外袍疊得整齊,坐在地鋪上:“自然。”
“這不就是一個尋常的昏迷咒麼?為何别人沒法解?”
“這不是尋常的昏迷咒,因此隻有施咒者能解開。”
“噢。”
慕驚弦坐了半晌,見崔羽落毫無動靜,便試探着問道:“睡着了?”
床那邊依然沒有動靜,他隻道崔羽落奔波許久過于勞累,于是躺下準備入睡,卻聽崔羽落突兀地說了句:“我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
“第一次在地牢相遇的時候,你說……你知道我是誰?”崔羽落實在是有些困倦,語氣帶了些溫吞的含混,“那你現在倒是說說,我究竟是誰?”
慕驚弦默了默,沒有立刻回答。崔羽落以為他沒有記起來,又道:“你忘了麼?就是當時你說,你有辦法讓我出去,但我那個時候不太信你,你就說你知道我是誰。”
“其實……”
崔羽落望着床簾,等他“其實”後面的内容。
“——我當時是詐你的。我一直在玄昭門修煉,怎會知道你的身份。”
“那如果,當時我偏偏問你了呢,你會怎樣回答?”
慕驚弦想了想:“我可能會說,你是一個……外地人。”
崔羽落在帷帳中無聲地笑了笑,心想:确實是外地人。
慕驚弦補充道:“因為你的口音和地牢中的其他人不一樣。”
“這倒也是,”崔羽落一躺下,便連衣服和鞋襪都懶得去脫了,“話說,像今天遇到的這種江湖恩怨,你之前經常見吧?”
“沒有。”
“我看話本上那些仙門子弟,不是要經常下山遊曆麼?那遊曆的過程中,難道不會遇到這些江湖人麼?”
“應該會吧。”
“應該?”崔羽落有些疑惑,“那你自己呢?下山遊曆的時候沒有遇到過麼?”
慕驚弦頓了頓:“我沒有下山遊曆過。”
“啊?”
慕驚弦低聲道:“除了偶爾出門斬妖除魔,我一直都待在玄昭。上次仙魔大戰,我受了重傷被魔宗抓走,直到現在……這是我第一次離開這麼久。”
崔羽落聽到這些,有些不知所措,隻得盡量語氣和緩地說:“那你……先前一直在玄昭努力修煉麼?”
“其實,”慕驚弦忽然笑了笑,“也沒有那麼努力。你瞧,後來仙魔大戰,我被重傷,不是有很多人說我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麼?确實如此,我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神。”
崔羽落努力地在腦海中組織安慰的話,但又一次感受到了“詞到用時方恨少”,兩人有些尴尬地靜默了片刻。
崔羽落有些幹巴巴地說:“是他們之前不夠了解你,所以後來發現你和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才會那樣說。其實吧,我覺得你還是挺厲害的。”
慕驚弦低低笑了幾聲:“我知道,所以我覺得沒什麼,他們說就說吧,反正我已經‘隐居’了。”
“是啊,所以别人怎麼想怎麼說,和我們根本沒有關系,自己快活就夠了。”
“那你呢?”
崔羽落有些發愣:“我?”
“我剛剛說了我之前的事,那你呢?你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崔羽落想了想:“我麼?我之前……是個無業遊民,這個之前也和你說了,然後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的家鄉呢?就算後來離家很遠,那也總有個出生的地方吧?”
“我家離這裡确實很遠,”崔羽落結合自己的實際情況,适當地進行胡編亂造,“我家其實在一個很普通的小村莊,父母都是農民,平常會把家裡種的菜和水果帶去市場賣。後來呢,我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就離家出走了,然後這麼些年一直在外面四處遊蕩,就這樣了。”
“離家出走?你為什麼想離家出走?”
“因為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家鄉那個小村莊看了那麼多年,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就想去看看沒見過的地方。”
慕驚弦平靜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是‘離家出走’呢?你沒有和家裡人說一聲麼?”
崔羽落一愣,随後笑道:“留了封信,告訴他們我出去當無業遊民了呗,讓他們不要擔心。”
“為何不當面和他們說呢?”
崔羽落心想“怎麼這麼鑽牛角尖”,答道:“怕當面說的話不放我出去。對了,你先前一直在玄昭,就沒有想過要出去麼?”
“想過。”
“那你……為何不試試離家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