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逐漸逼近,宋餘舟摸出一張符,蓦地向前擲出。符咒在渾濁中乍然亮起,光芒迅速彌散。
下一瞬,符咒猝然熄滅。
“隻能往前走了,”宋餘舟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為什麼符咒消失了?”崔羽落問道。
“這是一張探路符,簡單來說就是可以照出某個領域内的真實場景。”宋餘舟看着緩緩壓迫而來的白霧道,“而剛才它滅了,就說明,我們已經走進了某個封閉的區域。”
崔羽落回頭看向村莊的方向,“溪橋村”三個字在霧霭中有些模糊,本就破敗的場景在忽然生起的白霧中愈顯凄涼。視野中沒有活物,幹枯的雜草在坍塌的土牆下肆意蔓延,牆内探出的枯枝淩厲而突兀,将其後的房屋割成好幾片,宛如一幅被撕碎的蒼老畫卷。
慕驚弦邁步向前幾步,擡手默念咒訣,片刻後繼續前行。
崔羽落見他施咒後眼前景象依舊,問道:“如何?”
“魔氣很重,當心。”
宋餘舟快行幾步:“真要第一個進啊?還是我來吧。”
慕驚弦向他伸出手:“結契符。”
宋餘舟從懷中拿出一小沓,卻沒有遞給他,而是轉身給其餘幾人分别給了一張後,笑道:“這個符,帶在身上的話,就可以感知到其他幾人的狀态。這個狀态包括大緻方位和自身狀态,以防走丢,切要将此符小心保管。”
崔羽落捏着手中那張符,凝神感知,發現自符咒上傳出一股溫和的力量,自那隻手彙入自己的氣海,而氣海中靈力随之微微波動。她仔細感受,發現外界某幾個方向的靈氣與體内力量隐隐共鳴,那幾個方向則分别指向其他幾人所站的方位。
而那些外界的靈氣強弱不一,其中有一道靈氣最為明顯,崔羽落幾乎能通過共鳴感知到靈氣盡頭的心髒搏動。
正是宋餘舟的方位。
“現在走吧,”宋餘舟指間夾着一張符,在慕驚弦眼前晃了晃,壓低聲音問道,“要不我給你傳一些靈力?”
“不用。”
“為何?”宋餘舟皺眉道,“你現在這樣……”
“死不了。”慕驚弦将符紙揣進袖中,繼續向前走去。
崔羽落扭頭看向沈臨澄,見她正盯着手上符紙,便問道:“姐姐,這符可是有什麼特别之處?”
沈臨澄輕聲道:“畫得真好啊,簡直完美!”
崔羽落疑道:“完美?”
沈臨澄轉頭向着她,而後道:“他是玄昭掌門之子,此外,還是仙門年輕一代裡制符最頂尖之人。”
崔羽落點點頭:“那确實很厲害。”
沈臨澄小心地收起符紙,看向前方霧霭沉沉的荒村:“走吧。”
崔羽落和她并肩向前,片刻後,卻聽身邊人忽然道了句:“終有一天。”
“什麼?”
沈臨澄目光灼灼:“終有一天,我希望有很多人能知道我的名字,不僅如此,最好還能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一個‘最什麼什麼的’。”
崔羽落一愣,而後道:“一定會的,姐姐。”
沈臨澄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走吧。”
崔羽落和她一起向前,卻見前方驟然光芒大盛。她本能地閉眼,再次睜眼時,周遭已和方才全然不同了。
她正獨自一人站在濃霧彌漫的街道上,先前的同伴似乎消失了。
她環視周圍,發現自己似乎處于一片混沌之中,目之所及除了無邊無際的霧,别無其他。
她緩緩擡手,想要拔出腰間懸挂的刀。
——她摸了個空。
刀也不見了!
她低下頭,見身上仍然穿着先前的衣服,隻是腰間的破傷風不知所蹤。
“問題不大,大不了肉搏,”崔羽落這樣想着,向前穩步走去。而随着她前進,周遭的白霧竟逐漸淡了下去,景象緩緩浮現。
看清周圍場景的崔羽落頓下腳步,心跳猝然加快。
原本的寂靜被喧嚣打破,周圍的嘈雜人聲流入耳中。
“走走走!到教室再吃!”
“早自習是語文還是英語來着?”
“英語!而且要聽寫單詞!”
“完蛋貨了,一個沒背。”
“……”
——她進入的幻境,居然是高中校園。
眼前不遠處是紅色的教學樓,人潮從身後的食堂轟然向那座紅色的大樓流動。方才說話的正是兩個拿着包子的女生,她們背着書包,有些潦草地向前跑着,與崔羽落擦肩而過。
她擡眼見那兩個女生已跑出很遠,但鮮肉包的味道還未散去,方才被風帶起的衣角仍留有餘溫。
随着周遭景象逐漸清晰,她發覺自己的代入感愈發強烈。
身邊人潮湧動,而她是滄海一粟。
“代入感?”她猛然想,“但是……這個場景,好真實啊。”
念頭在心中停留一瞬,她被身旁人一拍肩頭:“你怎麼穿成這樣?”
崔羽落低頭,見自己身穿一身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古裝,脫口而出道:“我……不知道啊。”
陌生女孩看着她怔忡的神情,微微皺眉:“快走啊,早自習要遲到了。”
是啊,再不走快,就要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