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裴蘭清家到帝都的車次今日隻有兩班,上下午各一班。既然他中午沒來,那隻能是晚上。
裴蘭清聽清楚林千願的聲音,想起吳媽提的那句病得厲害,他心裡頓時有了實感。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裴蘭清回信息說自己需要先去一趟學校,林千願問為什麼?他答:【放行李。】
林千願:【你不是還沒開學?】
裴蘭清:【嗯,但宿舍會提前開放。】
林千願沒有再發信息過去,她坐在座椅上,頭仰着看向天花闆,座椅一圈一圈地轉動,裙擺搖晃。
吳媽也算不上撒謊。
這兩天以來,林千願身上的溫度反複無常,絲毫沒有要好的征兆,她也不着急。
心裡本來沒想使這些彎彎繞繞的,可偏偏她最近情緒不好。山不來見她,她不介意用些手段讓山來見。
梁司禹在家抓耳撓腮,【林千願,你這貓叫什麼名?我爸剛剛問我,我說不知道。】
林千願:【妹妹。】
梁司禹:【?妹妹?】
梁司禹:【你不說它是公的麼。】
公的怎麼了?要不是他主動請纓,妹妹早已在寵物店裡享受服務了。林千願頓生厭倦,敷衍地回了個嗯。
梁司禹暗戳戳點頭,認為這名字還挺萌的,于是他收起手機,正兒八經地說:“爸,這貓叫妹妹。”
梁董斜睨他一眼,“我管它叫妹妹,你管它叫什麼?”
梁司禹單純無害地眨了眨眼,“當然也是妹妹啊。”
這輩分……梁司旭扯了扯自家蠢弟弟的胳膊,低聲提醒,“就沒什麼大名?”
梁司禹轉頭看他,試探開口:“林妹妹?”
“……”
梁司禹最後得到了來自父親和兄長的混合眼神殺,他搖搖頭,一邊納悶一邊抱走貓。
等回到卧室,梁司禹不停地給林千願發去信息,一條一條的全是控訴。
他此時此刻就想殺到林千願家裡問她是不是故意的?!哪家好人會給公貓起這名字?雖然這貓聽見别人叫它“妹妹”時确實乖順了點。
林千願回複一條,接着又發來一堆表情包,無窮無盡,她被他吵得徹底煩了,索性開啟消息免打擾。
早已熟悉她這番操作的梁司禹:“……”
今日的帝都仍然下着小雨。
小樓院裡的雪都化得差不多了,桂樹上的最後一滴雪珠順着枝丫滑落,濕潤進雪後第一次出現在這裡的腳步之中。
裴蘭清收了傘,推開玄關門,入目是站在客廳裡的林千願。
他被她吓了一跳,林千願笑了下,不失禮貌地同他打招呼,“裴老師,好久不見。”
裴蘭清換好鞋,仔仔細細地端詳她。說是好久,實則僅是一個月左右。
一個月不見,她看起來又瘦了不少,可她本身就瘦得過分。這下一看,顯得有些病态。黑直的頭發也長長了,再往下,裴蘭清皺了皺眉,控制不住地詢問:【你不冷?】
她穿着墨綠色毛衣和同色系半身長裙,看起來穿得很暖和,唯獨毛衣是短款,露腰,格外刺眼。
林千願順着他的目光低頭掃了眼,“不冷啊。”
屋裡有暖氣,再說了,她這套裙子是新買的,今天還是第一次穿呢。林千願拽住毛衣領子,強調說:“這有這麼高。”
裴蘭清收回目光,不清楚這件毛衣為什麼隻舍得把毛線用在上面。他沒再看往她腰的方向,而在關心她的身體,【還在發燒嗎?】
林千願擡手試了試自己的額頭,“應該沒有。”
她說得無所謂,裴蘭清擡眸打量她,良久,他繞過她走向客廳,【再量一下吧。】
林千願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後,明知故問,“裴老師,是不是吳媽讓您來的啊?”
裴蘭清沒有否認,遞過去一個溫度計。
林千願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裡滿是好奇,“她怎麼和您說的?”
裴蘭清站在沙發一側,本來是在看她,然後突然不自在地低下頭,移了個位置。
他剛剛才看清,她身上這件毛衣的背後镂空一塊,取而代之的是用墨綠絲帶系成的蝴蝶結,後背脊骨半遮不遮。
尤其是她彎腰的時候,墨綠色反襯出肌膚更加白皙。同時也讓他确定了,她是真的瘦,穿衣全靠高挑的骨架在撐着,寬大毛衣裡其實僅剩薄薄一片。
裴蘭清持續垂着眼睛,避免看到她的背,他安安靜靜地打字,【沒說什麼。就問我方不方便過來看看你?她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一時半會兒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過來。】
昨天時間太晚,裴蘭清腦子不清醒,出于本能地說出自己需要考慮。後來冷靜下來細想,覺得吳媽怎麼會找不到比他合适的人?
再想想,好像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他認識林千願這麼久了,她從未提及過自己有什麼朋友。唯一提及到的是她的親生父母以及繼母,但他也沒見過他們。加之學校宿舍允許入住,這事對于他來說是舉手之勞,他并非不能答應。
林千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拿出溫度計,體溫還有點高。
鬼使神差的,裴蘭清松了口氣。他第一時間不是找藥,反而建議她,【你可以換件舒适點的衣服,這樣方便休息。】
不知是要說服誰,他又補充一句,【吃完藥睡一覺會好得更快。】
林千願就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會在我睡着的時候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