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現在是下午五點十分,裴蘭清說不準她會睡多久,因而也說不準自己趕回學校時她醒沒醒。
林千願轉過頭,悶聲咳嗽,“所以會嗎?”他不回,她便一直在問。
裴蘭清在她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中妥協,“不會。”
林千願聞言,别過臉,偷偷彎了眉眼。
裴蘭清直覺哪裡不對。
林千願絲毫不心虛,但也知道收斂。她站起身,和他說自己得上樓去換衣服。
裴蘭清點點頭,轉而去找退燒藥。他先用一點熱水把藥沖開,然後往杯子裡倒了些溫水,将水溫兌至剛剛好的程度。
林千願趁着鼻子聞不到味道一口喝光。
裴蘭清手抵在流理台上,小滿打來電話,他偏過身,按下接聽。
林千願歪着頭看他,不知道對面是誰,反正她就看見他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還伴随着時不時地點頭,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過。
林千願移開眼睛,注意了下時間,三分鐘過去了,他仍是笑着的。
又是一分鐘,林千願的臉色在漸漸變冷,她讨厭他對别人這樣。
林千願抿了抿唇,使自己盡量平靜,她低下頭,不知道在望着哪裡發呆。
沒過多久,裴蘭清挂了電話,他洗幹淨杯子,轉身想問問她需不需要休息,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他看見林千願正在盯着自己。
裴蘭清以為她有話要說,無聲詢問。
林千願眉頭擰起,很快再次低下頭。她閉了閉眼,腦海裡閃過宋文慈的那雙月牙眼。
林千願的臉色異常蒼白,“我要上樓休息了,”說完,她倏忽擡起眼眸,看向他,“你也要上樓。”
林千願忽略他臉上的不解,半真半假地說道:“我最近睡得不好,怕黑怕一個人,老是做噩夢。”
“裴老師,”她語氣悠悠,用着他最常見的無害口吻問他,“您不會不同意吧?”
意思是他都妥協妥到這份上了,再幫點忙應該也算不上什麼吧?
裴蘭清不禁扶額,她也真是信任他,半點都不設防。
林千願實話實說,“信,怎麼不信?”
“你不是說過不會損害我的權益?相對的,我當然相信你。”
這話還是之前他們一起去醫院時,他對她說的,轉眼間,她的身體又冒出新的問題。
裴蘭清依舊感謝她的信任,同時,他如同沒過腦子般地開口:【你怎麼感冒了?】
事情一旦發生到她身上,他便會有種莫名的直覺。
林千願大大方方地說出事實,“在院子裡坐了一夜。”
裴蘭清邁上台階的腳步停住。
林千願轉身看他,她站得比他高出兩層台階,此時正好利于對視,“怎麼了?”
裴蘭清說不出話,半晌,微微笑道:“沒事。”
林千願半信半疑地轉回身,她沒去閣樓,徑直去往卧室,扯下發繩,餘光察覺到裴蘭清站在房門口不進來,她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轉眸平靜看去。
裴蘭清覺着自己還是在樓下候着她比較好,但看見林千願坦坦蕩蕩的模樣,他又覺着自己這樣像是不合時宜的矯情,越想逃避反而顯得越不夠光明磊落。
裴蘭清走進房間。
與小樓裝修風格一緻,這間房間内的家具多使用胡桃色,看起來古色古香,偶爾點綴些米白,掃去沉悶。
房間裡沒有書桌,裴蘭清隻能坐在梳妝台的凳子上。他盡量不多望,視線局限于躺在床上的人,誰料林千願也正在盯着他,兩人無言相視半天,裴蘭清局促地先移開視線。
林千願把手枕在臉下,目光沉沉,說話的聲音也低沉,“裴老師,你知道我那天晚上為什麼要在院子裡坐上一夜嗎?”
窗外的天色漸黑,房間的燈未開,屋内半明半暗,為她低垂的眉眼添上幾分落寞,模糊了他的眼睛。
裴蘭清輕輕搖頭。
林千願半翻過身,凝視着天花闆,随後說道:“我們交換吧。”
她還是很在意他剛才的那個電話,所以她現在就要問,否則她也不清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林千願重新看向他,“你剛剛在和誰聊天?”
裴蘭清雖然困惑于她為什麼要這麼問,但也誠實回答,【一個弟弟。】
“和你一個姓?”
【不是,鄰居家的。】
林千願微微颔首,接着問道:“他幾歲?”
【五歲。】
林千願繼續躺下,嘴裡嘀嘀咕咕,似乎是在抱怨,“五歲就可以那麼多話了麼。”
裴蘭清隐約聽清她在說什麼,低頭,忍不住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