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意離開雪鏡湖居之後,想看看蘇芷幽的傷好到什麼樣,她依舊面青唇白,沒什麼活力的模樣。
花花本不是她的法力能驅策的級别,為了面子,她常用花花殺敵打架,早就耗盡心血,一直都強撐着,不想被低看一眼,在清心長老居所裡都是療傷的弟子,她坐在椅子上捧着一碗墨黑的藥汁,這幾日都要喝上兩大碗,那碗比她的頭還大。
見傅玄意過來,蘇芷幽連忙端起碗,将身上半碗藥一喝而盡,跳下椅子揮着手道:“三師兄!”她笑得比蜜餞還甜。
清心長老咳嗽幾聲,蘇芷幽又坐回椅子上,迎接着将要戳到自己頭皮穴位中的銀針。
傅玄意走過去,先是對清心長老微微一揖:“清心長老安。”喂了師妹吃一顆蜜漬仙果,真把她當小孩一樣看,“内傷可好些了?”
這回靈核都裂了,蘇芷幽是被幾個師侄救回來的,說起這件事,蘇芷幽心情起伏有點大:“多虧清心長老和師尊,好多了。”
清心長老是長眉白須的慈祥老婆婆,平常嘴碎了些,都是為了弟子們好,她心疼道:“明明衡海道尊送了仙丹,碧萱一吃就好,偏要自己受苦,何必呢?”
“明前輩又去天界打劫仙丹了?他去搶習慣了,天界也奈何不了他,你就放心吃吧。”
一說起明昭羽,蘇芷幽的眼眶紅紅的,磨着後槽牙,氣得嘔出一口血,清心長老手忙腳亂幫她擦幹淨:“碧萱和你師尊一樣倔。”
蘇芷幽皺着眉頭生氣道:“明昭羽……三師兄可知明昭羽是為什麼接近我們嗎?”
“不知。”傅玄意不是故意,他真的不知道,隻以為明昭羽是師尊帶他重鍛桃葉,特意陪他打三天麻将,一來二去才熟絡的。
蘇芷幽要強,倔強道:“在你進入他的化境那幾個月,我去過星盡衡海找他,不否認,我有點喜歡他的,那次我發現他喝醉了,投身于一個畫卷之中,我無意也進去了……”
說到這裡,蘇芷幽的聲音變得很冷,而且很生氣,她無意間進入到那個畫卷之中,裡面是他年少的時光,本來沒什麼好看的。
年紀大的人,總會懷念從前,但是蘇芷幽赫然看到一個“自己”。
畫卷裡的明昭羽,依舊手握一柄黑曜石折扇,白衣翩飛,一看便是哪家寵到骨子裡的小少爺,臉上挂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和現在終日隻想閑散度日,陪他下棋打打麻将便能開心好幾天的模樣,屹然毫無關系。
那時候的明昭羽無疑是最快樂的。
她看到君柏眠的哥哥,果然長得比君柏眠還要溫柔還要好看,畢竟是明昭羽最好的朋友,在他回憶之中并不奇怪,一開始蘇芷幽看到的是明昭羽摟住他的肩膀,一口一個眠眠,分享着他一切情感喜怒哀樂,他喊的眠眠從來都不是喊君柏眠,君柏眠也心甘情願當自己哥哥的替代品……
但是,從蘇芷幽看到年茉绫的第一刻,她突然僵住了。
自己和年茉绫幾乎一模一樣。
又不是什麼宛宛類卿,何必呢?
年茉绫和自己那麼像,連蘇芷幽都找不出什麼錯處。
誰都知道,年茉绫為了這個不成器的道侶放棄渡海登仙的故事,蘇芷幽也知道在明昭羽的心中,年茉绫是最無可替代的,哪怕他們隻恩愛了三年,他卻用三萬多年懷念着自己的愛妻。
但蘇芷幽從來沒有發現過一點蛛絲馬迹,她不知道自己長得和年茉绫那麼像,她的脾氣像極自己師尊,心高氣傲。
蘇芷幽忘記自己怎麼離開那個畫卷的。她隻看了年茉绫一眼,竟然與自己找不出一絲不同之處,哪怕她能多一顆耳側的朱砂痣,或是眉眼稍微上挑,她甚至覺得連一根睫毛都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明昭羽一直看的不是她,是年茉绫。
像是他一口一個眠眠,喊的一直都是君柏眠的哥哥,而不是君柏眠。
心中稍微對他萌芽的情感,一瞬間傾離崩塌,不複存在。
那犬狼傷得她是重,可想起明昭羽,蘇芷幽便覺得惡心難受,内傷更會嚴重幾分。纏綿病榻時,想到明昭羽便會覺得更加生氣,直到嘔出一口血,像是從自己心中挖出一點爛肉,咳出來便覺得稍微好點,傷她更重的便是宛宛類卿。
原是那麼深情不悔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移情别戀呢?
說在空心琥珀裡看到的是蘇芷幽不是開玩笑,為了救她而飛升玄神也不是想進去找麒麟族人,明昭羽是真的想救她……救她這一張和年茉绫一模一樣的臉。
心高氣傲,心高氣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