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伽以為自己在透過蕭蘭峰看宋茗,而宋茗以為他透過自己看蕭蘭峰。
……
不一會兒,幾個弟子扛着一大棵梅樹進來了,二話不說就開始在地上挖起來——“師尊要我們将這棵臘梅栽他院子裡,打擾了蕭仙長。”
就栽在他窗前。
宋茗嘲諷地想着,不過是蕭蘭峰多看了一眼臘梅罷了,就可以将梅樹栽到眼前。他緩緩低頭看着自己手心的疤痕,自言自語自嘲着:“而你……”卻要推我去死。
宋茗朝着那幾個淨世弟子,淡淡一笑:“謝過幾位仙長,辛苦你們了,待我泡壺茶,待會好好歇一下。”
那幾個弟子連忙急眼道:“不行不行,讓師尊知道我們擾了蕭仙長清靜,絕對會罰我們很慘的。”——他擔心擾蕭蘭峰清靜?宋茗的心被刺得更加厲害。
“哪有這樣的話,我們聊聊天,哪是擾什麼清靜呢?”宋茗依舊滿臉蒼白淡然。
突然,尤伽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窗邊,往旁邊走了兩步,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好呀,我們聊。”
瞬間,宋茗臉上的表情瞬間暗了下來,關窗,轉身,一氣呵成。按蕭蘭峰的性格是該這麼做,而宋茗也很想這麼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見到他的臉。
那幾個弟子看到這情況,繼續刨土,雪地凍硬了的冷土,又冰又硬,他們一聲不敢吭。
尤伽輕輕敲着窗道:“昨晚吓到了吧?這幾年,你在哪呢?”
宋茗沒理他,想着蕭蘭峰不理他也是很正常的。
原來宋茗沒自己想象中那麼想他,或者是覺得他對自己一點點好,是因為此時自己是蕭蘭峰,現在隻想繼續虐待蕭蘭峰幾分。
以前宋茗很小的時候吃他們家附近一家灌湯包子,後來老闆腿斷了,堅持做了幾年,被馬車撞死就沒得吃了。後來他們在外遊曆一百多年中,吃過很多家灌湯包子,吃不出那個味道,不過是在湯底之中加了一點點八角水,卻沒有再吃到過這個味道。
尤伽親眼看着那棵梅樹栽好,又去扯着傅玄意幫他做湯底有加八角水的灌湯包子,他辟谷多年,不但不吃人間煙火,還不會做,隻能扯着師弟,讓師弟做。
做了五次,傅玄意終于做出了那個味道,是在湯底之中加了八角水的灌湯包。
尤伽想讓他嘗一嘗,知道自己拿去的肯定不會吃,便讓自己的徒弟拿去,說是他們師尊讓他們出門買點吃的,他們就随手買了灌湯包子。
宋茗看着食盒裡熱氣騰騰的包子,一看便知道哪是什麼随手買的,是剛剛做好端過來的。
灌湯包晶瑩剔透的皮裡裹着湯汁,聞起來是記憶中小時候去學堂路上吃的那家。
“蕭仙長,趁熱吃,一路走回來,我們幾個一直用靈力熱着,生怕冷了。”
他們修為才多少,一看便知道是尤伽用靈力熱着,在門口才讓徒弟拿進來。
宋茗接過食盤,小心翼翼夾起來,那是自己的記憶,是自己的過去,卻要用蕭蘭峰的身份感受,他依舊臉上淡淡挂着同一樣虛僞的淺笑,原來自己成了自己的替身。
這是自己喜歡吃的包子,味道九成像小時候的記憶,得到這盒包子的不是宋茗,是蕭蘭峰。
難道現在可以大模厮樣走到尤伽面前說:嘿嘿,尤子恒,我不是蕭蘭峰,我是宋訣息,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回來了,但是我們還可以和以前一樣。
哪有可能?
明明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宋茗吞咽每一口包子的時候都是那麼痛苦,如咽石沙,如吞利刃,每一口皆如吞咽一把刀,割着自己的心。
這是蕭蘭峰的灌湯包。
自己的灌湯包,早已在小時候消失了,永永遠遠消失在世間之中,如同曾經的宋茗也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