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說的話需要兩人單獨才方便說,但這位公子舉止非凡,應當是上賓。
她無法開口讓他回避,但如今已是最後的機會。
“這段時間承蒙陳将軍照顧。”銀蓮屈膝行禮。
陳化德颔首,沒有說話,但眼神似乎再說:若是沒事可以退下了。
她咬着唇,突然朝着他跪了下來。
“恕銀蓮有個不情之請,我母親生病了需要五十銀兩治病,想來将軍這麼多日對我應當是有點情意的,如果将軍願意幫銀蓮,我願意伏低做小,侍奉您一輩子。”她淚光瑩瑩,順着臉頰無聲滾落,楚楚可憐。
陳化德摸着下巴“嘶”了一聲,“病了那确實得看。”
不過……
他羞愧一笑,表情有些難為情。
“沈兄,可否借我點銀兩,我婆娘管的緊,這次帶了酒錢出來。”
沈枝羽一直沉默着,直接從腰間取了個荷包。
看着那沉甸甸的錢,銀蓮哭着連忙答謝。
“不用謝,我這是借的,以後記得還給我就行。”
銀蓮一怔,眼淚挂在眼眶要落不落,顯得有些滑稽。
下一秒神色慌張:“将軍可是嫌棄銀蓮的意思?”
“将軍隻是面上看着冷,心腸熱着呢,不是這樣的人。”
媽媽假意地嗔了他一眼,上前将銀蓮扶起來。
“我醉江月樓裡的歌姬雖然都是身懷才藝的漂亮女子,身子都是幹淨的,家世也都是清白的,你祖上還有當過官的!幹嘛這麼低聲下氣喲……”說着目光瞥向一旁的陳化德。
果然,對方見狀連忙表态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本就不善言辭,想半天才把話擠出來,“我家裡已經容不下這麼多人了。”
想來這将軍門第确實不好進,那隻好一口一口的啃了。
銀蓮掩帕擦淚,一臉為難,“這銀兩太多,銀蓮怕是三年五載都沒辦法償還,若将軍不嫌棄的話我願意當丫鬟……”
她面頰潮紅,眼含秋波,楚楚可憐。
“既然不能給你名分,我不會碰你的,這筆錢你有了再還,不還我也沒關系,就當做相識一場本将軍送給你了。”
沒想到他能如此坐懷不亂,銀蓮心裡驚愕萬分,良久,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陳化德歎了一口氣,“還好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我陳化德不打女人,也最受不了女人要挾。”
府中的那些妾都是他風流過後哭着鬧着要嫁給他的,于是收了第四房後,就再也不敢在外頭輕易碰女人。
“隻要陳将軍不領情,就沒人能逼的了你。”沈枝羽語氣冷漠,說得毫不留情。
“可既然做了我的女人,我就做不到這麼無情,女子嘛,清白是最重要的。”
“雖然我人看起來不咋地,但是還是有自己的原則。”
此時,散座傳來一陣躁動,高台上有歌女緩緩登場。
唱的乃是《牡丹亭》,說的是南安太守杜寶之女杜麗娘傷春而睡,在夢中與書生柳夢梅約會,醒後感傷而夢,郁郁而中。
三年後柳夢梅赴京趕考借宿墓園,拾得杜春娘的畫像,因愛慕掘墳。杜麗娘死而複生,兩人私自結為夫妻。但因掘棺一事遭杜寶極力反對,強行拆散。
最後柳夢梅高中狀元,皇上允兩人終成眷屬。
因極具濃厚的浪漫色彩,所以此曲頗受歡迎。就連陳化德這樣的武人也聽着搖頭晃腦,享受其中。
“這登台的乃是沉香姑娘,據說是這裡的頭牌姑娘,可惜要價太貴了,我請不起。”
沈枝羽心不在此,耳旁唱的什麼一句也聽不進去。
喝了兩口酒,眼裡的不耐似乎要溢出來,一直緊皺的眉頭,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十分的不好。
“陳将軍,說實話,我有點煩。”
“煩什麼?這曲兒不好聽?你喜歡聽什麼曲要不然我給你點一個?”
“不是。”他無力搖頭。
磕着瓜子的嘴停下來,陳化德認真看着他。
“難道是因為婚事?你的喜帖我收到了,剛想說恭喜你呢。”
沈枝羽沒有接他的話,而是自顧問道:“你說,一對男女因父母之命成了親,兩人心知肚明相互不喜歡對方,但男子得知女子心中有人,怒火難以複加,可又不肯休妻,這是為何?”
陳化德沉默着,這聽起來有點怪,一時間想不出怎麼形容。
片刻,他恍然。
“我知道了,我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這是為何?”男人神色有幾分緊張。
陳化德想了想,“當初行軍時駐紮在一個村子裡,有一隻大黃狗經常跟着隊伍,我看它瘦了吧唧的太可憐就偶爾給他喂口剩飯,這狗也是有點靈性,看見我就搖尾巴。”
“我閑了就逗它解解悶,忙了就把它一腳踢開,不料就那幾日時間,發現它居然又勾搭上了另外的士兵。”
勾搭一詞不應該用在這裡,但陳化德并未覺得有什麼不對。
“氣得我直接給狗栓了繩,綁在在我的帳篷外頭,讓别人知道這是我的狗,現在想想實際我也不喜歡狗,也不是他的主子,但心裡就是不舒服。”
或許,這就是心中的占有欲作祟。
“不過這要是放在一男一女身上,那恐怕就是别的意思了。”
“不可能。”沈枝羽斬釘截鐵。
“不可能有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