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點頭,心裡的陰霾稍稍散了些。
嘴角稍稍彎起:“下元節,妾身願意同夫君一起去燈會逛逛。”
京城百姓熙熙攘攘,一片繁華景象。這裡地勢最優,一片太平盛世。
然而以南的方向,常年幹旱不落雨,土壤皲裂寸草不生。以北的方向洪災泛濫,天宮降雨,糧食和房屋都被水沖得一塌糊塗。
土壤被分割成兩極分化的環境。
下元節,水官解厄。
皇上為了祈求上蒼,命國師開壇做法,親自上皇廟祈福。
再加上有且末國的公主和王子在,想讓他們感受大周的風土人情,所以特意大辦燈會。
京内一片歌舞升平,大家面上都是喜氣洋洋。
唯有沈枝羽眉頭愈皺。
“鏡泊城百姓水深火熱,岷江堰工程刻不容緩,這件事還勞煩老師再催一催。”
唐府,沉香遠的主卧裡,屋内門窗四面敞開。
窗台擺放着精心呵護的蘭花,随風搖曳。金黃色的暖陽從外頭灑進來,驅散屋内許久沉積許久的藥氣和陰霾。
堆積在唐進臉上許久的愁雲此時也雲開霧散,他嘴角不覺上揚,帶着一股歡喜之意。
誰都知道他的女兒嫁給了他最得意的門生。
這把年紀已經不追求功名利祿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女兒能嫁個好歸宿,如今也已經圓滿。
他沿着茶碗邊沿輕啜一口,衰邁的聲音慢悠悠道:“這是事兒也急不得,待下元節過後再商量也不遲。”
雖然已經沒了官職,但誰都知道他有個前途無量的弟子。
以往的同僚不但沒有疏遠反而走得更親近些,敢落井下石的也就隻有自家那些目光短淺的宗族罷了。
“這段時間多虧有你。”他目光滿是贊歎,意識到這樣的話說得太多,旋即扯到别的話題上。
“婉柔那丫頭天天過來看我,還以為是真的關心我,但這嘴裡啊天天念叨晏川晏川的,我這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神情頗為無奈地撫着額頭,但眼裡寵溺,沒有責怪的意味。
他不失禮貌一笑,“這段日子忙了些。”
“我知道你也忙,也同她說了,但那丫頭天天來我使着性子說就是想見你,眼看下元節快到了,這皇家舉辦的燈會怕是空前絕後的熱鬧,你帶她去看一看吧。”
唐進老來得子,婉柔又是他唯一的女兒,平日裡寵了些,導緻她驕縱跋扈。
在剛收沈枝羽為門徒的時候,聽下人說她經常去捉弄他。
大寒天讓他去湖裡捉魚,命下人在他的飯菜放蟲子……
而且不是隻是一次兩次。
他聽到後血壓直升,特意帶了賠禮去道歉,不想這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沒有半點埋怨,還替她說話。
不管是言語還是舉動都有成大事者的風範。
他能坐上工部尚書這個位置并沒有什麼特别出衆的才華,隻是運氣好了點。但看人的眼光不會出錯,出身布衣卻難掩身上的才華和氣質,假以時日,他定前途無量。
所以唐進之前就有把自己女兒許配給他的念頭。
唐婉柔倒不似他慧眼識珠,談起沈枝羽時滿臉的不高興,說什麼也不會嫁給這個窮酸的書生,所以就隻好作罷。
不想短短幾年發生這麼多變故,所幸他沒有忘本,也懂得感恩。
她也懂得世态炎涼,不再那麼任性。
“老師,我……”
“爹,晏川哥哥。”
一聲嬌俏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打斷兩人的談話。
一道粉色的身影如同一隻花蝴蝶似的飛到唐進身邊,抱着他的手撒嬌道:“你又跟晏川說了不停了。”
這幾日府裡客人來來往往,大多數都是唐老爺之前的同僚,來品茶喝酒祝賀唐府喜事将近。
唐婉柔盼了好久都看不到沈枝羽來。
本想着讓下人去沈家問問他最近在忙什麼,但墨梅說女子要矜持一些,再加上婚期将近,總該避嫌。
于是她就忍住了,今天一早聽說他來,高興地在屋中等了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直接跑過來了。
她仰起頭,笑意盈盈,“女兒同他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都還沒進門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唐進吹胡子瞪眼,佯裝生氣。
唐婉柔一點也不怕,笑着往沈枝羽身前湊,柳眉輕挑,“下元節的燈會是皇上特意舉辦的,據說做了好幾萬盞燈籠呢,還有好多活動,我們到時候去瞧一瞧。”
“還有爹爹,您也可以去瞧一瞧。”
不僅有燈會,還有舞獅和一些表演,不管是男男女女都十分期待下元節的到來。
少女滿是愛意的眼神騙不了人,唐進是個過來人,對自家女兒的态度的變化都看在眼裡。
反而是眼前的男子讓人摸不着心緒。
不管在誰面前他都是一副清風雲淡無欲無求的樣子。
看不出喜歡還是厭惡。
不過既然都願意娶她了,感情自然是有的。
對于他,唐進心裡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