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胡氏如今在胡府,那麼府中那位瘋癫“夫人”又是誰?
陳府那位,管家為何也稱其為“夫人”,大乾是最注重尊卑秩序的,如此稱呼一沒有名分女子為“夫人”,實屬令人生疑。管家如此稱呼,不怕主人胡氏責怪?
胡氏為何替陳牽遮掩?當鋪中的假畫,胡氏是隻充當買者,還是另有其他身份?
胡氏又是何時離開的陳府?是陳牽死後?還是近日打點完後事才回的娘家?其對于另一位“夫人”被關押是否知情?
柳如意思緒萬千,一時間陷入了疑惑當中,整個人如同置于迷霧當中,瞧不清方向。忽然,腦中似有破曉晨光劃破黑暗,瞬間變得清明起來。
沒錯,如此種種迹象,矛頭均指向胡氏一人,她身上疑點太多。
柳如意眸色一亮,吩咐李衡道,“取我官袍,傳訊胡氏問話。”
“不妥。”立于一旁的沈暨白伸手攔下李衡,制止道。
柳如意歪過頭,示意李衡先行退下,又望向沈暨白,眸中滿是不解,“為何?”
沈暨白溫聲解釋道,“太過冒失,胡氏雖不是名門望族,卻是胡平縣内數一數二的富庶鄉紳。如今全然靠他人說辭,憑已之猜測,貿然上府拿人,以胡平縣這地方的大小 ,恐怕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有百姓大鬧府衙,要求放人。”
聽沈暨白如此一番說辭,柳如意方才明白自己被案件沖昏頭腦,考慮不夠周全。
胡氏作為胡平縣大族之家,必定深受百姓擁趸,貿然拿人,打草驚蛇不說,難免落人口舌,引得百姓不滿。
而且,既然沈暨白能想到這一點,胡氏便也有可能想到這一點。到時問訊時,其隻需和官府周旋,拖延時間,待官府頂不住百姓壓力,自然便會放人。那這樣的話,就算她真的做了什麼肮髒事情,隻要明白其中道理,自然便會矢口否認。
“那如何是好?”柳如意撓了撓頭,袖手旁觀,可不是她能做到的事情。
沈暨白悠悠說道,“以吊唁之名,常服拜訪。”
同僚過世,吊唁家屬,實屬人之常情,柳如意又接着問道,“可否需要我另外換身行頭,裝飾模樣?”朝中女官寥寥無幾,最近來胡平縣的女官也就隻有她一人,若是其以此身行頭前去,必備胡府中人認出。
沈暨白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我們前往胡府的消息,說不定還未出門,便已傳到胡老爺耳中了。”
柳如意心領神會,已然明白沈暨白弦外之音,警惕地轉身回頭望去,剛才顧着去整理線索,竟未聽到窗棂下草垛中傳來的輕微窸窣聲。隻見,柳如意一個箭步輕移到窗外。
還未待那人反應過來,便已将柳如意拎進屋來,随手扔在了地上。
”你受何人指使?為何偷聽我們講話?”柳如意神色冷峻,厲聲質問道。
那人一身靛青粗衣短打,衣服前後各綴了塊圓形白布,上頭赫然寫着“役”字。
隻見其忙不疊從地上爬起,跪倒在地,“大人,小人什麼也未聽到。隻是前來瞧瞧大人還缺什麼嗎?需不需要幫忙?”
“那為何偷偷摸摸,躲在窗外?“柳如意冷笑中,眼中竟是嘲諷,“莫不是将我當傻子,竟拿這種借口揶揄我?”
小吏哆嗦着身體,整個人直接俯首在地上,不停磕頭,顫顫巍巍道,“小人不敢,是真的怕叨擾到兩位大人。”
“罷了,你先退下吧。”沈暨白見小吏額頭已然血流不止,憂心若是繼續磕下去,恐有性命之危。
那人得了令後,感激涕零,匆忙叩謝完兩位後,起身欲離去。
這時,背後傳來冷冷一聲,“我沈某向來不是良善之輩,告訴那位,若是被我再發現今日類似之事,便不是如此磕頭便能簡單了結的。”沈暨白聲音冷冽,似寒冬臘月檐角冰錐刺入身體,帶着寒意痛感滲入人的四肢百骸。
那人本就受了驚,如此一吓,直接跌倒在地。
明明外頭豔陽高照,屋内卻是萬丈冰窟,寒意刺骨。那人渾身顫栗,如今心中唯一念頭便是早些逃離這個令人害怕的地方,盡管其雙腿已被吓軟,隻得匍伏離去。其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畢竟屋内可是兩位活閻王。
待其走後,柳如意一個口哨,喚出李衡,示意其偷偷跟蹤小吏。
“大人好耳力。”若是說自己陷入案件,未注意暗處藏身的小吏。那一直躲在暗處的李衡,也未發覺藏身之人。反而被一個手無寸鐵之人發現,着實有些可疑?
沈暨白揚眉淺笑,已然聽出柳如意話中隐晦的試探之意,“柳大人倒是盡責……隻是我自小身體孱弱,無法舞刀弄槍。家父怕我荒廢日子,便尋了位師父叫我樂理。自小聽多了各種聲音,自然也就比常人敏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