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時,許願和家裡打了通電話,電話接通時,他才發現對面的人是父親。
“爸。”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冬夜裡顯得格外清晰,“今年春節……我和楊柳回柳城。”
聽完後,許父沉默了許久,就在許願以為父親會說什麼拒絕的話後,他聽見對面傳來聲音。
“好。”父親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比想象中平靜,“天氣冷,注意身體。”
許願愣住了,他準備好的解釋卡在喉嚨裡。
“……知道了。”
挂斷電話後,許願在窗前站了很久。楊柳端着牛奶走過來,熱氣氤氲,甜香彌漫。
她将杯子遞給他,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打完了?”
“嗯。”許願接過杯子,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微微回神,“說了今年不回去。”
楊柳眨了眨眼,仰頭看他,“伯父怎麼說?”
許願垂眸,盯着杯中晃動的白色液體,聲音低低的:“……他說好。”
她怔了怔。
她太了解許願和他父母之間那種微妙的關系了,克制、疏離,卻又帶着無法割舍的羁絆。
每次回翡翠灣老宅,許願都會不自覺地繃緊脊背,像是随時準備迎接一場無聲的審判。
而這一次,他主動提出不回老宅過年,甚至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電話那頭,隻傳來一句平靜的“好”。
伸手環住許願的腰,将臉貼在他的背上。他的體溫透過毛衣傳來,心跳聲沉穩有力,卻比平時快了幾分。
“他們生氣啦?”她小聲問。
許願轉過身,将她摟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發頂,聲音悶悶的:“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他還讓我們注意身體。”
楊柳心頭一軟。
她仰頭看他,發現許願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不知道該把視線落在哪裡。
這樣的他很少見,在外人眼裡,許願永遠是那個冷靜自持的許總,可此刻,他卻像個不知所措的少年,因為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關心而亂了陣腳。
“許願。”她輕聲喚他。
“嗯?”
“你開心嗎?”
許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收緊手臂,将她抱得更緊。
“開心的,”他說:“我現在,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唇角微微揚起,“謝謝你讓我知道,有些愛……不需要說出口。”
楊柳眼眶微熱,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那今年過年,我給你包紅包?”
許願挑眉,“你确定不是反過來?”
“誰讓某人現在一副需要哄的樣子?”
“……那我要超大份的。”
“行,都聽許總的。”
“……”
高鐵穿過漫長的隧道,窗外的景色從鋼筋鐵骨的都市逐漸變成綿延的青山。
楊柳剛結束一系列繁瑣的工作,頭腦昏沉,正靠在許願肩上。
她盯着窗外的風景,突然笑了笑,指尖輕輕劃過車窗上凝結的水霧,畫了一隻歪歪扭扭的小狗。
“像你。”她戳了戳許願的腰。
許願捉住她作亂的手,十指相扣,“汪。”
楊柳笑出聲,餘光瞥見對面座位的小姑娘偷偷舉起手機,鏡頭對準他們。許願顯然也注意到了,不但沒躲,反而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惹得小姑娘紅着臉收回了手機。
“許總,”楊柳掐他掌心,“請注意形象。”
“和你在一起要什麼形象。”許願把玩着她的手指,“上次來還是鄰居,這次……”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睡你房間?”
楊柳倒是想,但是這個房子畢竟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姥姥和母親已經先一步回柳城了,就等他們回來一起過年。
她歎了口氣,“想得美,你睡客房。”
許願挑眉,“你舍得?”
“……閉嘴。”
柳城的冬日比S市要暖些,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青石闆路上,積雪早已化盡,隻留下濕潤的水痕
幾所住戶院門大開,家家戶戶門口都挂着紅燈籠,貼着嶄新的春聯。
楊柳和許願拖着行李箱走到巷口,青磚院牆爬滿枯藤的院牆,她推開斑駁的木門,香氣裹着炊煙撲面而來。
許願提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後,深灰色大衣上還沾着從高鐵站帶回來的冷氣,襯得眉眼愈發清冷,倒與檐下挂着的那串紅燈籠格格不入。
“姥姥!”楊柳朝着廚房喊了一聲。
竈台前的老人看見他們,圍裙上沾着糯米粉,手裡還握着沾了紅糖的鍋鏟,“可算回來了!小許快進來,正巧等你們呢。”
許願剛要彎腰換鞋,就被項凱撞了個趔趄。
他不知道從哪兒拎來兩條活魚,嗓門震得梁上灰塵簌簌往下落,“呦!這不是許少爺嘛,回來了?會不會殺豬啊……哎不對,我以後應該叫你妹夫。”
楊柳笑着拍掉許願肩頭的水,“他連雞都不敢殺。”
“誰說的?”許願解圍巾的手一頓,“我那是在熱身。”
話沒說完就被楊柳塞了滿手的糍粑。剛出鍋的白玉團子裹着黃豆粉,竹篾編的食盒還帶着竈火的餘溫,“别廢話,趕緊的,姥姥交代的任務。和我出門,送完東街王奶奶家,還要給劉叔送。”
青石闆路上積着水,許願的皮鞋踩上去直打滑。楊柳故意走快兩步,看着他小心翼翼挪步的模樣直笑,“許總要不要換雙老棉鞋?”
話音未落,斜角竄出個穿玫紅羽絨服的影子。簡語西一把勾住她脖子,“可算逮着你了!”她看一眼許願,“呦,這不是許少爺嘛。
簡語西激動地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可以啊,把許總拐回來過年了?”
楊柳嘴角帶笑,“還說我呢?你呢?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有喜歡的人沒?”
提起這個,簡語西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她默默遠離了這對小情侶,“還說呢,你媽昨天還在我家聊這個,搞得我媽都開始關心我的終身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