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笑着搖搖頭,不知不覺,一路送糍粑,已經走到了冰粉店這邊,老闆娘看見他們,眼睛一亮,掀開保溫桶,舀了碗酒釀圓子塞過來,“小許,還有小柳都嘗嘗,今年新釀的桂花蜜。”
許願手忙腳亂接住瓷碗,又被隔壁裁縫鋪的孫奶奶往兜裡塞了把酥糖。老人布滿皺紋的手拍了拍他手臂,“般配,般配喲。”
許願耳尖泛紅,隻知道一個勁的點頭。
楊柳和簡語西笑得差點打翻食盒。
兩人踩着爆竹碎屑往回走,許願的大衣口袋鼓鼓囊囊,裝滿了各家塞的瓜子花生糖果。
楊柳故意戳他腰側,“許總現在像棵聖誕樹。”
“還不是你。”許願一把拉過她的手,指腹蹭到她腕間的紅繩,語氣裡帶着一點怨氣,“見人就笑,逢人就問好。”
下午,老宅的院子裡支起了大圓桌,鄰居們端着自家拿手菜來湊熱鬧。楊柳做在樹下的藤椅裡,懷裡堆滿了長輩塞的糖果蜜餞。
“嘗嘗這個。”許願蹲在她面前,手裡捧着青瓷小碗,“老闆娘新做的。”
晶瑩的冰粉上澆着紅糖漿,灑了山楂碎和葡萄幹。楊柳舀了一勺,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童年記憶洶湧而來。
“好吃嗎?”許願問。
楊柳把勺子遞到他嘴邊,“你嘗嘗。”
許願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幾秒後,突然皺眉,“沒你做的好吃。”
“别亂說,”楊柳拍了他一下,“我什麼時候做過冰粉?”
“夢裡。”許願面不改色,“每次我想你,你就給我做冰粉。”
“哇塞!”簡語西在一旁作嘔吐狀,“拜托,這是吃飯時間!”
傍晚時分,鞭炮聲此起彼伏。楊柳拉着許願偷偷溜到房間。
她推開門,屋内陳設依舊,書桌上擺着高中時的台燈,床頭貼着泛黃的明星海報,衣櫃門上還有她小時候刻的身高線。
許願把東西放在桌上,突然從背後抱住她,“你在這裡長大。”
“嗯。”楊柳靠在他懷裡,“那張床我睡了十八年。”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砰”地炸開一朵煙花。金紅色的光透過窗棂,在兩人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許願就着這個姿勢低頭吻她,唇齒間還帶着方才桂花糕的甜香。
楊柳揪住他的衣領,布料在掌心皺成一團。老舊的木床又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吓得她慌忙推開他,“姥姥會聽見……”
許願埋在她頸間悶笑,“那你說點好聽的。”
“什麼好聽的?”
“比如……”他的唇擦過她耳廓,“你最好了?”
楊柳抿了抿唇,嘴唇開合,說了幾句他喜歡的話。
“……”
夜晚,外面傳來姥姥中氣十足的喊聲,“小柳啊,叫上小許,過來吃年夜飯啦!再磨蹭湯都涼了!”
楊柳躺在床上,眨了眨眼。
兩秒後,她應了一聲,轉頭對許願說:“走吧,再不出去姥姥該拿擀面杖來請人了。”
“嗯,”許願點頭,從旁邊拿過一條披肩給她系上。
餐桌上,喬沐突然拿出兩個紅綢布包着的紅包,分别推給兩人,“平平安安。”
楊柳說:“我都多大了還有壓歲錢?”
“在媽眼裡你永遠是小孩子。”喬沐笑着看向許願,“小許也是。”
姥姥給的紅包更厚,大紅的封面上燙着金粉的“福”字,四角還印着精巧的暗紋,一看就是特意準備的。
許願捏着兩個還帶着體溫的紅包,喉結動了動,“……謝謝媽,謝謝姥姥。”
楊柳好奇地湊過去,“感動哭了?”
許願瞥她一眼,“吃飯。”
楊柳哼笑一聲,悄悄捏了一把某人的屁股。
許願:“……”
守歲時,楊柳借口倒茶,把許願拉到廚房。暖黃的燈光下,她嘿嘿笑了兩聲,眼睫彎彎看着他。
“伸手。”楊柳背着手,眼睛亮晶晶的。
許願挑眉,還是乖乖攤開掌心。
一個薄薄的紅包落在他手裡,紅紙上用鋼筆寫着“To 許小狗”,旁邊還畫了個歪歪扭翹的愛心。
許願挑眉,“真給我?”
“當然,”楊柳踮腳親了親他下巴,“隻有你有。”
許願看了幾秒紅包上的幾個字,抿着唇笑了,将紅包按在胸口,感受着心髒怦怦跳動,忽然,伸手将人摟進懷裡,抵在櫥櫃上深吻。
竈上的水壺發出尖銳的鳴叫,蓋住了她的驚呼。
煙花炸響,窗外驟然亮如白晝,她擡頭望去,隻見漫天金絲垂落。
“快看!”她睜大眼,拽了拽許願的袖子。
許願擡眼看去,眼中映出一片金色。
客廳裡,姥姥放下酒杯,顫巍巍地去開窗戶。寒風裹挾着火藥味湧進來,卻意外地好聞,那是硫磺混着雪沫的凜冽,是獨屬于除夕夜的氣息。
“咻……嘭!”
楊柳看着天空,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把她扛在肩上去看煙花,她吓得捂住耳朵,卻又忍不住從指縫裡偷看。如今她已經長大,而當年怯懦的小女孩,正被另一個男人緊緊摟在懷裡。
“冷嗎?”許願緊了緊她身上的披肩。
楊柳搖頭,後背貼着他溫暖的胸膛。
又一束煙花在這時升起,是罕見的紫色,炸開後竟形成一串葡萄的圖案,圓潤飽滿的“果實”在空中搖晃,逗得巷子裡的孩子們尖叫連連。
“現在煙花做得這麼精巧了?”喬沐也湊到窗邊。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竹聲,整座小城都浸在光與火的海洋裡。
許願在這場盛大的煙花宴中,低頭去看她的睫毛。
然後,在她的瞳仁裡,看見了比煙花更璀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