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最後一門的那個下午，薛宜年走出考場時，感覺像是剛從一個跑了七天七夜的複雜程序裡退出來，連大腦都帶着點超頻後的餘熱和輕微的嗡鳴感。

他拒絕了室友趙鵬和李澤文“考完了必須出去搓一頓慶祝解放”的熱情邀約，也沒回老宅那邊，而是直接回了宿舍，拉上窗簾，将手機調成勿擾模式，然後一頭栽倒在床上，陷入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沒有任何夢境的深度睡眠。

這是他給自己設定的、最有效的“系統重啟和緩存清理”方式。

等他再次被生物鐘喚醒時，窗外已經是第二天上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房間裡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帶。持續了一周的考試壓力帶來的疲憊感，終于被這場高質量的睡眠滌蕩了大半。

他感覺自己的各項“狀态值”基本恢複到了正常水平。

他起身，洗漱，然後打開電腦，開始處理考試周期間積壓下來的一些“非緊急事務”——比如回複幾封關于實驗室項目的郵件，整理一下那門計算語言學課程的擴展閱讀筆記，以及……登錄他心愛的《星露谷》，給他的農場進行一次全面的“維護和升級”。

看着屏幕上綠意盎然的農場，忙碌的像素小人，還有倉庫裡滿滿當當的各種物資，薛宜年感覺自己那因為期末考試而過度消耗的“心力值”，正在緩慢地回升。

果然，還是簡單、規律、付出就有回報的世界，最能治愈人心。

他正沉浸在給他的銥金灑水器規劃最佳覆蓋範圍的樂趣中時，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顧斯發來的信息。

“醒了？感覺怎麼樣？”

薛宜年看了一眼時間，上午十點半。這位NPC的“狀态監測”能力，依舊精準得可怕。

“嗯，剛醒。挺好的。” 他回複。

“那就好。昨晚的晚餐還合胃口嗎？我讓老陳去你宿舍樓下了，給你帶了點吃的，記得按時吃。”

薛宜年這才想起，昨晚他考完試，是直接被老陳送回宿舍，然後顧斯和他約在外面吃的那頓晚飯。他當時确實很餓，顧斯點的那幾道菜也确實很合他的口味。

“……很好吃，謝謝顧斯哥。” 他回道。

“不客氣。今天有什麼安排嗎？還是在宿舍休息？” 顧斯那邊很快又回了信息。

“嗯，打算休息一天，整理下東西。” 薛宜年實話實說。

“也好。剛考完是該放松一下。” 顧斯回了一句，然後，像是随意提起般，“對了，之前說的，考完試出去放松一下，你想好去哪裡，或者想做什麼了嗎？”

來了。

薛宜年看着這條信息，知道這個“劇情觸發點”終究還是來了。

他退出遊戲，将昨晚顧斯提出的幾個選項，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

安靜的溫泉度假村，舒适度高，但環境封閉，容易增加與顧斯的獨處時間，風險中。

崇禮滑雪。新奇度高，但他不會滑雪，需要顧斯“教導”的可能性極大，風險高。

留在帝都看展聽音樂會。熟悉環境，相對可控，但依舊是和顧斯一起。

他嘗試着在對話框裡輸入：“其實我覺得在宿舍打打遊戲就挺放松的。”

想了想，又删掉了。這個回答大概率會被對方用“總悶着對身體不好”之類的理由駁回。

他又輸入：“我還沒想好，等我再看看。”

這個回答比較安全，但有點過于敷衍，而且可能會讓對方覺得他在“拒絕”。

薛宜年看着閃爍的光标，感覺自己像是在玩一個對話選項極其微妙的AVG遊戲，選錯一步，都可能導向未知的“Bad Ending”或者“鎖死路線”。

他最終回複道：“還沒具體計劃。溫泉和滑雪我都可以。看顧斯哥你哪個更方便？”

這個回答，将一部分決定權交還給了對方，顯得“配合”且“體貼”，同時也沒有完全放棄自己的選擇空間。

顧斯那邊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都可以？” 他回了一個帶着笑意的語音，“看來是真的想放松一下了。”

“讓我想想……溫泉不錯，安靜，适合休養。滑雪也挺有意思，沒試過的話可以學學，不難。或者……如果你對傳統文化感興趣，我在帝都郊外有個私人園林，仿蘇州園林建的，不對外開放，現在這個季節過去，喝喝茶，聽聽琴，看看雪景，也很惬意。”

薛宜年看着對方發來的這幾個新的、或者說更具體的“提案”，感覺自己的“選擇困難症”都要犯了。

溫泉，意味着舒适、放松，但也可能過于私密？

滑雪，意味着新奇、刺激，但也意味着他需要在顧斯面前暴露自己的“笨拙”，并且接受對方的“指導”。

私人園林，聽起來格調很高，符合他的部分興趣，但“不對外開放”這個屬性，總讓他覺得有點……意味深長。

他發現，無論選哪個，似乎都不可避免地，會加深他和顧斯之間的“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