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打個招呼而已嘛,又沒掉塊肉。” 謝放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再說了,你看我粉絲多熱情,都誇你帥呢!”
薛宜年決定放棄和這個人講道理。
“我該回去了。” 他說。
“我送……” 謝放話剛出口,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似乎是經紀人或者家裡人。
“那你等我一下,我處理點事,很快……”
“不用了。” 薛宜年搖搖頭,“我自己打車就好,很方便。”
他說着,便轉身向出口走去。他确實需要一點安靜的空間,來消化今晚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和沖擊。
然而,當他穿過依舊混亂的後台通道,走到相對僻靜的員工出口時,卻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無聲地停在了路燈的陰影下。
車前燈沒有打開,像是蟄伏的猛獸,與周圍喧嚣的慶功氛圍格格不入。
車門打開,顧斯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他似乎也是剛到,身上還穿着白天那身深色西裝,身形挺拔,面容在路燈下顯得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如同寒夜裡的星辰,隔着幾步遠的距離,精準地鎖定了薛宜年。
薛宜年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了。
顧斯緩步走了過來,步伐從容,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度。
他的目光隻是平靜地落在薛宜年的臉上,語氣是一貫的溫和,聽不出任何波瀾:“結束了?我來接你。”
這句話說得如此自然,仿佛他出現在這裡,就是天經地義。
薛宜年感覺自己像是剛逃離一個熱鬧喧嚣的磁場,又瞬間被拉入了另一個更為強大、更為難以捉摸的引力場。
“顧斯哥?你怎麼……”
“剛好在附近有個應酬結束了,” 顧斯的解釋完美無缺,目光輕輕掃過薛宜年身後那個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場館入口,語氣平淡,“看到微博照片上了熱搜,想着你這邊應該也快結束了,就順路過來看看。”
他提到了微博熱搜,提到了那張照片。薛宜年感覺自己越來越頻繁的在顧斯這裡感受到一種局促還有心虛的感覺。
“顧總!”謝放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來接人啊?”
顧斯微微一笑:“看來謝先生比賽很順利。”
他的語氣溫和得體,仿佛真是來道賀的。
“還行吧。”謝放松開薛宜年,插兜往前走了兩步,“就是缺個慶功宴搭檔,可惜年年不給面子。”
“家教嚴。”顧斯從容地拉開車門,“下次請早。”
兩個男人隔着車頂對視,空氣裡噼裡啪啦閃着無形的火花。
謝放突然咧嘴一笑,白毛在夜風裡嚣張地支棱着:“成啊,反正我退役了——”
“有的是時間。”
什麼亂七八糟的。薛宜年感覺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燙。
顧斯卻像是沒看到他的不自在,隻是微微側身,很自然地替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外面風大,上車吧。”
他的動作紳士而體貼,但薛宜年卻從他平靜的眼底深處,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幾乎要被完美掩飾過去的冷意。在他替薛宜年擋住車頂時,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薛宜年的頭發或耳廓。
他默默地坐進了車裡。
顧斯替他關上車門,自己也繞到駕駛座坐好。車内空間寬敞,彌漫着顧斯常用的那種雪松混合着皮革的、冷靜而高級的味道。
車子平穩地啟動,彙入城市的車流。
車廂内一片寂靜,隻有空調運行的微弱聲音。
顧斯專注地開着車,側臉的線條在流動的光影裡顯得有些硬朗。他沒有像薛宜年預想的那樣,立刻追問關于謝放、關于照片、或者關于直播的事情。
他越是平靜,薛宜年反而越覺得不安。就像是小時候背着家長出去玩被家長抓了的心虛感。
他感覺顧斯就像一張拉滿的弓,看似靜止,實則蘊含着巨大的、一觸即發的力量。他不知道那根弦會在什麼時候松開,也不知道那支箭會射向何方。
許久,顧斯才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麼,随口般問道:“決賽……很精彩吧?”
薛宜年“嗯”了一聲。
“那位謝先生,” 顧斯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了兩下,“年紀輕輕就拿到世界冠軍,又在巅峰時選擇退役,去追尋新的夢想,”
他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客觀評價,甚至帶着點欣賞。
“确實很有魄力。”
沉默持續了三個紅綠燈。最終是顧斯先敗下陣來,他揉了揉眉心,語氣軟了幾分:“餓不餓?”
薛宜年想搖頭,卻聽見自己的肚子響亮地叫了一聲。
顧斯輕笑,方向盤一轉駛入輔路:“走,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