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斯所說,這間公寓顧斯應該不常住。薛宜年發現這裡确實沒有什麼生活痕迹。
或許是處于關照朋友的想法,顧斯這段時間回公寓的頻次很高。
清晨,他會準時出現在餐桌旁,享用薛宜年準備的或他自己偶爾心血來潮做的早餐,然後便衣冠楚楚地離開。
午飯和晚飯,他幾乎都在外面解決,有時忙碌到深夜,甚至不會回這間公寓。
對此,薛宜年并無異議,甚至可以說,他很适應。
這種模式給了他白天極大的自由和安靜,可以全身心投入研究,不必分心去應對複雜的社交。
然而,到了周末,這間公寓的氣氛就會變得不同。
顧斯會放下大部分工作,留在公寓裡。周六的早晨,他們會一起去附近那家高品質的生鮮超市采購食材。這是少有的、兩人一同外出的固定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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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超市人潮洶湧。
顧斯推着購物車,眉頭微蹙地避開一個橫沖直撞的小孩。他今天難得穿了休閑裝,淺灰色針織衫襯得肩線越發挺拔,但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還是讓周圍人自動退開半米。
“香菇要哪種?”薛宜年蹲在菌菇貨架前,舉起兩盒對比。
顧斯彎腰湊近,呼吸似有若無掃過他耳廓:“左邊那盒。”
薛宜年聽話的放下香菇,耳朵微不可見的動了一動。
一路走來,多數時候是顧斯在挑選菜品,薛宜年在旁邊默默觀察顧斯的口味。
顧斯似乎也默許了這種觀察,有時甚至會主動詢問薛宜年的意見,或者在他拿起某樣食材時,随口說一句“這個不錯”或“那個我不太吃”。
兩人在超市燈光明亮的過道裡,推着購物車,低聲交談,偶爾的沉默也并不尴尬,竟有種……尋常夫妻般的錯覺。
當然,這個念頭隻在薛宜年腦中一閃而過,随即便被他劃掉了。
采購回來後,廚房就成了薛宜年的主場。他發現自己還挺享受做飯的過程——那種将不同的食材,通過精确的配比和火候掌控,最終變成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本身就帶有類似于編程和實驗的創造性樂趣。
而顧斯,則成了他最“大牌”的下手。他會幫忙清洗、切菜、或者隻是安靜地靠在中島台邊,端着一杯咖啡或水,目光落在薛宜年忙碌的身影上。
顧斯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嘴角總是噙着一抹極淺的、溫和的笑意。
那是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名為“餍足”的表情。
他想起老宅那張巨大而冰冷的餐桌,很多時候隻有他和顧薇薇,面對着滿桌精緻卻缺乏溫度的菜肴,沉默地進食。他也想起,更近一些時候,他偶爾會撞見顧綸興高采烈地等着薛宜年從實驗室回來,隻為了一起吃頓外賣或者分享一點無聊的八卦。
他之前甚至有時候會有點嫉妒顧綸。
嫉妒那句“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嫉妒那種……有人在家裡等待,有熱騰騰的飯菜,有一份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離開的陪伴的感覺。
那種屬于“家”的、最基礎也最奢侈的溫度。顧斯從未擁有過,或者說,在他被設定好的人生軌迹裡,這些從來不是必需品。
然而此刻,在這個他原本隻是偶爾落腳的、冷冰冰的私人公寓裡,因為薛宜年的存在,竟然讓他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每天工作結束,想到這裡有一盞燈為他而亮,有一個人安靜地存在着,甚至可能準備了晚餐,這種“有人在等待”的感覺,幾乎讓他有些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