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看見的還是他。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
他伏在床邊,手撐着額頭,頭發亂得不像話。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他肩膀上,像罩了一圈薄光。
我幾乎不敢出聲。
我怕一開口,就打碎了眼前這不真實的溫柔。
他察覺我醒了,擡起頭,輕輕笑了。
“餓不餓?”
我點了點頭,嗓子太幹,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沒再問什麼,默默拿起桌上的保溫盒,倒出我最喜歡的湯,吹涼一口一口喂我。
那湯味道是我熟悉的。他不知道從哪裡學的做法,居然做得跟我以前在家鄉喝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鼻子一酸,卻忍住了。
我以為這隻是那天。
可我醒來的每一天,第一個看到的人,都是他。
不管多早醒來,他都在。
他不再多說話,不再叮囑我“記得吃藥”“記得冰敷”,隻是默默為我準備好一切。
窗簾早已拉好,藥和水放在床邊,襪子疊在床頭櫃上,牙膏擠好了放在洗漱杯旁。
他像以前我什麼都不懂時那樣照顧我——
隻是他不說話了。
他不像以前那樣和我講笑話,輕松地和我聊球、聊天氣、聊隊友。
他沉默了。
沉默得像在祈禱,又像在忏悔。
我有時會假裝睡着,半睜着眼看着他低頭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那一刻他不是教練,不是照顧我的大人,而隻是一個被悔意吞沒、像孩子一樣脆弱的人。
他也痛。
我知道。
—
出院那天,他親自來接我。
把我從病床扶起,蹲下身替我穿好襪子,又将我輕輕背起,一步步穿過醫院走廊。
我趴在他背上,把臉埋進他肩膀,悄悄閉上了眼睛。
我想這一條路,如果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該多好。
—
他把我帶回家,扶到沙發上坐下。
我正準備說謝謝,卻看見他忽然跪在我面前。
他的頭垂得很低,像是在小心查看我膝蓋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他的手微微顫着,輕輕捏起紗布邊緣一角,确認有沒有滲血。